也许几分钟,也许更久。程禧听到门外的动静,手搭在音量调节的按钮上,心脏剧烈跳动,手跟着颤抖,等待着开门的瞬间。
高岭一手钳着白婧的脖子,将她架在前面。然后谨慎地移开保洁车,迅速把人推了进去,用身体重新抵住门。
就在这个当口,程禧把音量调到最大,同时去捂住白婧的耳朵。整个影厅猛地响起巨大的音效,在封闭的空间内,人能明显感到震动耳膜的声浪,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心脏同频震痛。
高岭毫无防备,瞬间捂住耳朵。他单手去拉保洁车,但很快又痛苦地缩回,变成双手抱头,用身体堪堪抵着门。
这声音像山崩地裂,像狂风呼号……像轰然倒塌的楼房,在高岭脑海中勾勒出景象。掀起的尘土,带血的砖石,哭喊的人群,残肢断臂……滑冰场惨状是他的噩梦,是十几岁后就反复侵扰的恐惧。
高岭受不了这种高分贝的噪音,一秒钟都忍受不了,胡乱扒倒了保洁车,朝影厅出口跑去。
5
李思齐上着楼,迎面碰见一位稍微年长的男士,身材单薄,扶着楼梯扶手,脚下小心地迈着台阶。
他侧身让了让,顺口说了句,“您慢走。”
“哎。”赵飞答应一声,又笑道,“接孩子去,孙子孙女在附近学那叫什么,乐高。”
“咳,我也爱玩。”李思齐搭话道,“多大的孩子啊,都玩乐高了?”
“4 岁,说开发智力,现在这孩子玩的东西都变成学了——”
简单聊了几句,赵飞边叹着气边下楼,消失在转角。李思齐也跟着感慨了一下,继续往楼上走,忽然顿住脚步。
这是三楼到四楼的楼梯,老人家从哪儿下来?
厅?!
他顿感不妙,三步并两步地爬上楼,赶到影厅门口发现门被锁了,急忙用对讲机叫人。可事情还没说清,就听见里头传来巨响,接触门的手都能感受到那震动,让他冷不防汗毛直竖。
李思齐这时才确认情况不对,更加猛烈地晃门,同时大声喊人报警。他这边使着劲,谁知忽然拽了个空——
有人推门而出,躲闪不及直扑到他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影厅里的声音扩散至整个走廊。
高岭爬起身,只想继续逃离这紧箍咒,却被李思齐反身拖住。赶来的同事看傻了眼,反应片刻才上前帮忙,堵住高岭的去路。
6
赵飞打了辆车,起步价的距离,到了旁边一栋商业楼,临街商户大大的招牌,写着“少儿乐高活动中心”。
他推开玻璃门,往里张望,随后朝两个小朋友挥挥手,坐到一旁等待。
店里的员工递过一杯水,说:“赵爷爷,又是您来接孩子呀。”
“父母忙,忙工作。”他笑道。
“现在像您这种帮忙带孩子的长辈越来越少了。”女孩子嘴甜,客套,“这一家子,多好。”
赵飞缓缓点头,又看向两个小家伙。
好吗?事业葬送,闲人一个,成功原本触手可及,却随着檀园路 76 号的大火覆灭,这辈子应该这样过吗?
他不甘心。
至于孩子们,他也是爱他们的吧,但比起内心无法填满的欲望空洞……
他渐渐收起笑容。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7-22
激流
1
蒋今明撕掉墙面的海报,露出底下的字迹。他出神片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握着笔,想写什么只觉力不从心。
自从那天后,自己就再也没能联系上程禧,留言越写越多,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响应。他开始怀疑赵飞接到的电话,真是一通紧急的工作请示吗?而自己接到的电话,又真的来自二十年后的自己吗?
蒋今明感到茫然,自责没能警觉更多。他不知道程禧遭遇了什么,随着时间流逝,担忧就像不断上涨的潮水,快把自己淹没了。
就这么坐了许久,他才提起一点力气,在墙上接着写道:“再次找证据,2000 年 9 月 18 日。”
那是个周一,入夜。蒋今明把海报重新贴回去,起身拍了拍衣裤,检查钥匙和手电筒,沉下心来深呼吸,然后转头出了房间。
2
“你说他能找到吗?”
程禧摸着凹凸不平的划痕,转头轻声问道,“能吗?”
“嗯。”
“如果不能会发生什么?那天赵飞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也想改变过去,只是在等一个能联系上自己的机会。他会做什么?先一步找证据,放火制造事故,我们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程禧控制不住地念着,把脸埋在膝盖里。半晌,她感觉一只手在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听程时说道:“相信他吧,相信我。”
抚慰有一定作用。程禧没吭声,确实觉得心里安稳了些,又道:“手机还是不能用吗?”
“今天试了,还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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