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今天有红烧鸭腿,你吃不吃啊,我给你打个大的。”
“谢谢了。”林祝一瞥见鸭皮上短短未拔干净的毛,像是下巴上的胡渣,顿时少了些胃口。他下意识觉得下巴发痒,也有两天没有刮胡子。他面上还勉强笑笑,“对了,李阿姨,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以前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外科医生出车祸过世了?”
李阿姨警惕地抬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事情?”
“我以前有个朋友骨折,以前是你们一个姓王的医生看好的,他后来听说这个医生出车祸过世了,他想着到他坟上去拜一拜,感谢一下。”
“好像不是姓王吧,姓成的医生,我倒记得有一个。不过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顿了顿,“再说你现在在这里,还是等出去了再说吧。”
林祝一沉默,他惯用的问话花招不起作用了,此一时彼一时了。现在丢掉了那顶纸做的帽子,但在旁人依旧是戴着顶帽子,上面写着疯子字样。虽说抑郁症没有攻击性,也依旧能理性思考,可他就算一本正经地解释,也不过是受用些怜悯的目光。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病人,病人的首要职责就是安心养病。
一个护士匆匆朝他们走来,对着林祝一问道:“你是 35 号床吧,一会儿吃饭之后回自己病房,别到处乱跑了。明天早上八点三十,有个外面的医生来给你做心理治疗。到时候我们会来叫你的。”
林祝一点头,顺从地转身回病房,依稀听到身后护士正在告诫李阿姨,以后不要和病人聊天,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都不能负责。
他沿着走廊往回走,不急着回病房,而是中途转了个弯。隔壁床的那支圆珠笔他已经顺来了。楼道的铁门,是用铁链拴住,再上大铁锁。怕的是病人使用暴力砸门,而这样的锁眼够大,如果用尖细物深入,还是有转动锁芯开锁的可能。林祝一这样计划着,但情况并不如预想般顺利。这里的大铁锁并非他以为是的 a 级锁,而是 b 级锁,锁芯增加了一排无规则凹槽,不可能用圆珠笔头打开。他注定需要纤细的工具,像是发卡或铁丝,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开锁
他是你的儿子吧
第九天
林祝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上午八点十五,很快就是他接受心理咨询的时间。
这间精神病院以药物治疗为主,每天上午八点有医生来查房,按照病人情况确定当天的药量。心理咨询不算常见,那是轻度或中度患者适合的治疗,期望在咨询后可以恢复身心健康。但进疗养院的基本都是重度患者。医生对这样病人的期望,已经不包括平复如故,只包括苟延残喘了。林祝一回病房后问了先前的护士,“这次的心理咨询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只有我一个人吗?”
护士头也不抬,“暂时只有你一个人需要接受咨询。”
“为什么?”
“这里定期会有外面的心理咨询师来出诊,这次沈医生就点名说先从你开始。” “噢,他姓沈啊,全名叫什么?”
“是沈墨若沈医生。”听名字应该是个男医生,看护士放柔的语气,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医生,“你认识吗?” “没听说过,怎么突然会指明我?”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护士甩个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径直离开。
林祝一先前问过周围人,这里算是本市首屈一指的疗养院,他住的又是加护双人间,几乎和退休干部一个待遇,想来应该是陆茶云出的钱,走的门路。按着这个逻辑推断,陆茶云再给他叫个心理咨询师来,也不算是意外。只是摸不清她的目的,要说是特意找个人来监视他,倒也不至于,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事,她也做不出来。这么一想,林祝一倒不明所以起来,不知道这位沈墨若怎么就找上了自己。
一间独立的诊疗室用作本次的心理咨询室,纯白的家具,蓝色的窗帘,医院的经典配色里也包括林祝一这个病人,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头上戴着顶纸帽子。在这协调的蓝白色中,唯一的异端是这位沈墨若医生,他穿着深蓝色羊毛西装,内搭浅一号的蓝色衬衫和羊绒背心,配棕色羊毛长裤。头发规矩得朝后梳成背头,袒露着额头,其下是偏于细长的眼睛,双眼皮的深痕倒是不缺。鼻子高得独立成章,嘴唇偏薄,但很和气地正点头微笑。林祝一在门口站定,愣了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过来找自己相亲的。虽然沈墨若坐在椅子上,林祝一仍旧估量出他的体型,偏于消瘦,但比自己要矮上些,也不像是惯于去健身房的那类。
林祝一刚坐定,沈墨若就问道:“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林祝一点点头,沈墨若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边说道:“不好意思,水有些烫。本来想早点给你倒的,但是想到你刚才吃了药,可能不想喝水。”他极为和善殷勤,让林祝一愈加困惑,险些怀疑自己在不知情时患了绝症,才需要这种临终关怀。
喝了口水,沈墨若便笑道:“还没有介绍过我自己,我叫沈墨若,在美国马里兰大学拿到的咨询师证书,也在日本学过森田疗法,已经有了超过 800 小时的咨询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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