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沉浸在情绪中的段得志也快忘了,多亏他如今也算得上可修道有成,已经能够无意识记忆,非常容易地就把话给接上了:“适才讲到这四海会的祝会长挖空心思将原露送上了将作大监的位置,好保住四海会的宝库。你还没同我说这块地到底是怎么从无人问津变得炙手可热的呢。”
少年咬着唇思忖半晌,然后猛地以拳击掌:“对了,就是这!
庄枢密使了法子让那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少府丞滚蛋,自然就被那一起子臭味相投的小人给记恨上了。
可那些家伙最是欺软怕硬,庄枢密素来行事稳当,武威伯她们又看护得紧,令他们无从下手。
所以那帮家伙就把主意打到了一心钻研阵法的原将作头上,绞尽脑汁编出了个少府乃是炼器仓储重地,不容有失。又是位于新城中央,原将作要是在此研创阵法,万一失手,后果将不堪设想的蹩脚理由,要原将作搬出少府。”
段得志手搭凉棚,眺望着远处高楼闪闪发光的金顶,语气玩味:“还真是聪明啊,打得一副好算盘。只要把原将作这个主官给调离了衙门,他们自然可以从容地安插人手,操持权柄,把原将作给架空了。”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段得志弄得莫名其妙的:“你这小子,在笑些什么?”
少年只是笑,并不答话,待得笑够了才说道:“弟子是在笑老爷不知原将作为人,把她想得太勤快了。
原将作接到这个弹劾的第一时间就麻溜的收拾了行装,带着她那十个帮她推演阵法的同族,开开心心地就搬到了当时还是荒郊野岭的乾源坊。”
段得志整一个呆住,根本说不出话来,这位性格也很是别致啊。
也对,要是没点性格,压根就不能和楚摘星玩到一块去。
少年见震住了段得志,也是拍着大腿直乐:“弟子早就对老爷您说了,原将作是个除了阵法万事不管的。要不是当初孟参军劝了一句,就不想去见见朝廷的宝库里有什么好东西,这位是绝不肯走马上任的。
只要允她随意从宝库中支取材料,不耽误她研究阵法的进度,哪怕那些家伙当着她的面把少府给拆了,这位也会说自己是瞎的。
当时整个乾源坊都找不出一百个人来,原将作也因此放开了手脚。
听我爹娘说,那阵子东边,也就是乾源坊的方向,不管是天晴下雨还是正午半夜,都会传来打雷的声音。
动静最大的时候,连盖在屋顶上的瓦都掉下来了几块,为此车骑将军府还特意派来了大人来慰问补偿呢。那大人深衣高冠,华车佩剑,前七后八,很威风的。”
也许是因为这段事情是亲身经历过的,少年说起时分外眉飞色舞,眼中满是对那个强大神秘、又仁义爱民将军府的憧憬渴盼。
段得志毫不怀疑,就算车骑将军府现在就打起反旗,言称推翻玉皇朝的腐朽□□,这协京城中肯定是应者云集。
所谓民心向背,无非是百姓们都偏向对他们好的人罢了。曾几何时,他也曾被这样真挚的目光所看着,只可惜一切终究是败给了时间。
还是得寻个身板够硬的当老板,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嘛。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段得志正在抓住一切机会自我pua,好消除心中那种来到遍地是强龙新环境的恐惧。
少年对此一无所觉,只是见主顾想得入神,很识趣地闭了嘴,没有继续将故事说下去。但仍旧是眉飞色舞的,垫着脚在街面上四处张望,不多时就站在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咂吧着嘴犹豫了半晌,狠心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串最便宜的山楂串。
一口咬下最顶端的那颗山楂后,少年满足地眯着眼睛享受了好一阵,这才跑到河边摘了一片青翠欲滴的宽大荷叶,把剩下的五颗糖葫芦给包好,小心翼翼塞进了怀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少年跑回来的时候,段得志恰好回神,出于本能问了一句。
这少年虽年岁不大,却因为已经经历过许多事的缘故,有着远迈年龄的见识与成熟。
很难想象这种吃糖葫芦的稚童举动会出现在他身上。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果然被看到的羞赧,但回答还是很流畅的:“是弟子嘴馋,怠慢了老爷,还请老爷恕罪。”
在街面上厮混长大的孩子最是懂得察言观色,少年能混到给修士还能得到厚赏的程度,就更能说明他在此路上天赋异禀。
在擅离职守去买糖葫芦之前,他就笃定这位好脾气的修道老爷不会怪罪他,如今请罪不过是守着规矩做个样子,也好给段得志一个台阶下。
段得志果然好脾气的摆摆手让他起身,丁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反客为主,背着手走到了少年之前,优哉游哉的赏玩起街景来。
“你还是小孩子嘛,喜欢吃点甜的是正常的。倒是这荷叶,长得很是奇特,有什么说头吗?”
段得志先前看这街景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不对劲,直到看见少年摘下硕大异常的荷叶包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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