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鼻的恶臭袭来,所有人几乎要吐了。
只有陆老爷子和何嫂眼眶微红地看着里面。
这里面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啊。
一个瘦得像个骷髅一般的老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皮紧紧地包在骨头上,眼窝深陷,上半身长满了褥疮,散发着一股恶臭,而下半身已经烂得看不到好皮肤了,甚至能看到白花花的蛆虫在伤口里翻滚。
洁白的被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渗了血的黄色脓水染成了红红黄黄的颜色,而边角处发霉发黑,上面的霉菌五颜六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老人艰难地动了一下,整条腿带着被子一起蠕动了一下,脏透的被子已经和腿长在了一起。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陆……老陆啊……你来接我了啊……”
说完这句话,赵惠泉彻底晕死了过去。
而方时序也软软地坐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他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废掉的双腿慢慢腐烂,和被子融为一体,他知道死亡将近,却不知道这折磨何时能结束。
方念见他跌倒,手里抓起一个石块就朝着他狠狠砸过去。
原来他才是我的竹马?
但石块并没有打中方时序,因为方时序早先一步就软软躺倒,石块从他额头上擦过去,砸在了程来娣的脚上。
程来娣怪叫一声:“方念你干嘛?你是不是有毛病?!”
方念刚要抓起石块再砸,结果脸上狠狠挨了一棍子。
火辣辣的疼,他张嘴吐出一口血,血里有一颗牙。
是谁,是谁?!!
他愤怒地转头,在看到陆老爷子燃烧着怒火的脸时,竟然没了怒气。
他惹不起陆老爷子!
他只能红着眼圈喊:“陆爷爷——”
陆老爷子却又狠狠给了他一棍子,转头喊司机:“去,叫人来,把小时序送医院去。”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老友,叹息了一声:“喊个120吧,把他,把他也送去……”
方时序觉得自己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这黑暗中没有一丝灯光,连声音都没有。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疼痛,他正在腐烂。
他本来是有梦想的,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看电视,然后跟着电视里的人说台词,做动作,每个场景都演得惟妙惟肖。
当时一起玩的玩伴说有个职业叫演员,就是以演戏为生的。
他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他喜欢演戏,喜欢演绎不同的人生,喜欢两个对手之间畅快淋漓地飙戏。
有人说过他演技好,有人说他继续演下去,总有一天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但是现在,他看着自己的腿动弹不得,慢慢腐烂,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想死掉了一样。
他哭得不能自已。
泪眼朦胧中,他被人温柔地拥抱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髮。
方时序用颤抖的声音问:“谁?……你是谁?”
明明没有人再来看他了,没有人记得他,不管他怎么哭,怎么求救,都没有人再理会他。
是谁?
他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哭吧,没关系,我在这里。”
没人会对他如此温柔。
方时序想,这应该是梦吧。
每个人在死之前都会做个美梦,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他不愿意醒来。
那人也不喊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偶尔轻声喊他的名字:“时序……时序……方时序……”
那人又喊:“念念……”
怎么还喊方念的名字?这人到底是谁?
喜欢方念的人都讨厌方时序啊……你怎么会这么温柔地喊方时序,又喊方念呢?
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梦到自己腿烂掉的时候。
他看着镜子里的他,还很小很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他在花园里走着,手里的野花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他好像要去见一个人。
远远的,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惊喜地跑过去:“云凡。”
那是小时候的陆云凡,长了一张矜贵的脸,别别扭扭的看着方时序:“你真是缠人,还给我带花,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但方时序手里的花却越过他,递到了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手里。
那孩子已经有了些少年模样,身材修长挺拔,漂亮的手指接过方时序手里的野花,蹲下身来温柔地看着他。
“谢谢念念,我很喜欢。”
方时序说:“我不叫念念呀。”
但那少年却温柔地揉了揉方时序的头:“那是你的名字,念念,不要了也不给别人,我帮你拿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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