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之等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向船老大赔不是。这时候,谢显之早把原本的不自在抛到脑后去了。
船老大倒是好脾气,性情也爽朗。他乐呵呵地抚须笑道:“少爷们爱听我讲古,是我老汉的福份。待我吃饱喝足,再看一圈孩儿们,闲了再来陪少爷们说话。”
谢显之、谢谨之与谢徽之连忙恭敬地送走了他。
待谢家人在船舱里开始用今日有些迟了的午饭时,谢显之才对家人感叹:“我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若不是那位船老大说起,我都不知道原来世上有那么多的事,是我从未听闻过的。”
谢谨之笑着点头附和:“大哥与我都是井底之蛙,今儿才算是见了些小世面。倘若接下来每日都能象今儿这般增长见闻,待回到湖阴老家,我们兄弟说不定就能脱胎换骨了。”
文氏微笑道:“你们兄弟这几个月早就脱胎换骨了,何必妄自菲薄?至于船老大说的故事,从前我跟老爷来往老家与金陵,还有到外任上去的时候,也见识过些,确实有趣。咱们家从前有许多掌柜、伙计们都是常年在外头跑商的,见识广博,比船老大还强些。你们若是喜欢,日后我写信给老爷,让他请掌柜们回湖阴时,多给你们讲讲外头的故事吧?”
谢谨之合掌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母亲可千万要记得!”
谢慕林这时忽然道:“娘既然也曾跟着爹爹在外头见识过世面,想必也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不如娘来给我们说说吧?”
“我?”文氏一愣,脑海中不禁忆起了自己年轻时,陪着谢璞在外行走的情形,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回忆
文氏文素敏,也曾有过美好的青春岁月。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父亲文举人家资丰厚,只有她一个独女,爱若掌珠。文举人喜欢四处游乐,寻亲访友,见识名山大川,偶尔会带上女儿,因此文氏小时候对于水上的短途旅行,一点儿都不陌生。只是后来文举人去世了,她搬入了未婚夫谢璞家中生活,由未来婆婆吕氏教养,后者认为大家闺秀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从此就被困在了内宅中。直到几年后,吕氏携子出走,顺带捎上她,她才又重新见到了外头的世界。
他们一行三人从湖阴坐船去了苏州,又再转道去了松江。这一路上,在未发现母亲真正目的之前,谢璞都以为只是出门玩耍,因此陪着未婚妻文氏到处闲逛,他们当时过得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等到他们发现吕氏真正做了些什么时,便再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谢璞开始不停出门办事,既要奉母命在松江找宅子安顿下来,又要寻地方重立家业,免得坐吃山空,同时还得秘密联系老家族人,设法为母亲的所作所为善后……
等到文氏与谢璞再度有闲情出门游玩,已经是他俩违抗母命,秘密返回老家湖阴,在宗族长辈与嗣母宋氏见证下完婚之后了。他们一路坐船返回金陵城,一路玩遍沿路的名胜古迹……可惜,谢璞为成婚误了庶吉士考试,必须回京轮缺,他们在路上耽误不了太久。等回到金陵城,吕氏施压,曹家威逼,接下来便是平妻的闹剧。文氏每每想到那段时日,都不愿追忆下去
当然,当文氏第一次随谢璞到外任上去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同坐船旅行的。但当时他们要赶路,并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游山玩水。她想起那段经历,就只记得那一路上他们为了谢璞到任后的工作,如何收集消息;她初掌中馈,如何手忙脚乱;还有为了赚回旅费,如何沿途买卖货物,赚取差价了……
四段关于旅行的回忆,小时候的太过久远,记忆已经模糊了,后头两次既有婆母不喜带来的压力,又有时间上的紧迫……文氏仔细回想,发现自己最快乐的旅行经历,就是随谢老太太与谢璞一同离开湖阴县的那段日子。只可惜,那份快乐也是不长久的。
文氏想起这些过往,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那好象都是前世的事情一般,如此遥远……起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巴巴望着她的儿女们——不管是不是她亲生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确实也曾象今儿这般,坐船沿水路四处旅行过。虽然隔了十几年,但我对当年的经历还记得很清楚。若你们真想知道……我就跟你们说一说。”
文氏的旅行经历跟船老大说的可完全不一样,那是更加温情浪漫的故事。说到最后,谢慕林都觉得有些被齁住了。因为文氏的叙述中,几乎每件事都要捎带上谢璞。他带着文氏去爬了什么山,参观了什么寺庙,跟她说了什么典故,坐船游玩了什么河,去了什么庙会,买了什么小玩意儿,送了什么店的绫罗绸缎给她,评价什么铺子的胭脂水粉质量最佳也最衬她,然后他们逛了哪家有名的文房书铺,吃了哪家的特色美食,哪条街上夜里的灯火美景最迷人,又有哪个镇上在年节时有盛大的社戏烟火……反正文氏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必定都有谢璞的陪伴。
谢显之兄弟几个有些坐立不安,虽然他们挺好奇父母长辈们年轻时的经历,但真的没预计会听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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