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岁模样的他抱着被子,站在院中,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的破窝没了,冻得瑟瑟发抖。
是奚玄卿敞开门,对他说:“进来睡吧。”
九方遇踟蹰过,扭捏道:“……师尊不准的。”
奚玄卿:“我不告诉他。”
九方遇冻得太厉害了,一咬牙还是钻进了那个温暖如春,华丽得如同宫殿般的屋子。
奚玄卿不嫌弃他手臂上还有皲裂伤口,渗出的血,也不怕弄脏他的被褥,还亲手为他包扎,为他涂药。
还让他睡自己的被窝。
九方遇头一次感受到,有一个照顾自己的师兄真好。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不讨厌师兄了。
他很喜欢师兄!
那一夜,他睡在奚玄卿宽敞舒适的大床上,盖着奚玄卿犹如棉花般柔软暖和的被褥。
睡着睡着,他模模糊糊抱住奚玄卿胳膊,犹如抱着自己那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铁剑一样。
迷迷糊糊说梦话:“师兄,你真好……”
可这种和睦,只定格在那一夜。
短暂一瞬,昙花一现。
第二日,怀渊知道了一切。
他不能让一把武器生出柔软内心,也不能让无垢灵体长出难以割舍的感情,哪怕是兄弟情也不行。
武器就该见血,就该锋利,该所向披靡,无往不胜,不需要脆弱的感情。
感情是刀刃的腐蚀剂。
怀渊惩罚了九方遇。
并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你师兄说的。
甚至伪造了奚玄卿来告状的画面。
自那以后,师兄弟之间的隔阂就再也没消弭过。
往日历历在目。
奚玄卿根本不愿踏足自己的锦绣玉居,他转身走进九方遇的小破屋。
躺在那床缝缝补补几百年的被褥上。
谁能想到如今九天境至高无上的战神,当年会穷到住这么破的房子呢?
受此影响,后来的九方遇总在物质上有些自卑。
他会避免奢华,浮流殿内不留仙侍,唯一华贵些的玄服战袍,他能穿个几百年都舍不得扔,走在人间街上,会下意识地去排队领试吃,看见奚玄卿拥有一整个涿光仙山,会酸到自卑,觉得自己一个没有产业的男人,是不配被爱的。
从小到大,打压到大。
他自卑过,所以敏感。
又用一种浓烈的情绪外泄,用武力,用暴力,来让别人害怕他。
这样,他才有点安全感,觉得别人就不会发现他的自卑了。
过度的自信,其实也是一种自卑。
奚玄卿想:九方遇过得比他累。
所以,无论如何,这一场终局,由他来终结,他要护住凤凰,也会好好保护他的……师弟。
疲惫之下,奚玄卿沉沉睡去。
今夜,左眼中的邪祟并未拉他入梦劫。
一阵清脆铃声在耳边响起。
他梦见一片鲜花盛开的山谷间,一只漂亮的白羽凤凰扭着屁股,撅着尾翎,欢欢喜喜地对着湖面倒影照镜子,欣赏自己美丽的翎羽。
奚玄卿下意识脱口而出:“仓灵?”
小凤凰回头,遥遥地看见他:“仓灵是谁?”
再一定睛,瞧清男人的脸。
小凤凰眉头一皱,面露厌憎:“怎么是你啊?你到我梦里来做什么?快点走!”
“……”
“滚呀!你没听见吗?我又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梦中,他曾被这张冰冷的脸吓得够呛。
直到如今,还心有余悸。
小凤凰忽然想起,仓灵不就是梦里那个被拔掉翎羽的可怜小妖吗?
小凤凰气得呼呼喘气,一双翅膀往圆嘟嘟的腰上一叉,凶巴巴。
“拔毛的变态!快滚呀!”
无论如何骂他,奚玄卿都面色不变。
直到最后一句。
他一瞬窒息,脸色惨白。
……拔毛?
凤凰知道了什么?
焰火
小凤凰很清楚,这是一个梦。
这里的风景和涿光山上的太像了,茵茵草原,鲜花盛开,灵溪流淌,但又不完全是涿光山的模样,四周环绕着隐入云雾的山峦,倒像是谷底。
总之,这里不是丹穴山。
起初,他迈不开腿,低头一看,他的爪子不见了,变成根茎,扎根土壤中,一双翅膀也成了两撇柔嫩的草叶。
小凤凰:“……”
他变成了一株草。
小凤凰想得开,反正是做梦,无所谓啦。
他仰着头,晒太阳。
但只晒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对鸟类而言暖融融的太阳,却晒得他口干舌燥。
因为他现在是一株草,水份都快晒干了。
“…………”
他连窝都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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