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的时候,他不自觉想去摩挲手腕上的剑穗。只是此时举着剑,并不方便,因此指尖微微一抽,迅速放弃了。
苍梧却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把他们支走?”
江泫漠然道:“并不。只是感觉打着无聊,在想能不能一剑取了你的命。”
苍梧道:“无聊么?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停手。我并不愿与你兵戈相向,更想同你坐下来闲聊。”
江泫冷冷道:“坐下来聊。聊你如何将我师姐师弟带进这趟浑水,如今已经逝去一位,聊你的大义,你从始至终一刻不停盯着我徒弟的命么?”
末阳喝道:“别跟他废话,速战速决!”
江泫当即紧抿住唇,甩净剑身上的雨水,飞身欺上。数道剑芒交错斩下,空气之中灵流疯卷,一瞬之间将雨幕撕扯得破烂不堪。没有人手下留情,和此前半刻钟内斩下的数剑一样,只要落到苍梧身上,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苍梧没有躲,透过灵剑的剑芒定定地看着江泫,忽然道:“抱歉。”
江泫怀疑自己听错了。
苍梧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说,抱歉。你最开始将我捡走时,我还只是一只灵。”
一只无比虚弱的、不懂人境规则的,连从鸟雀之口挣扎出来都做不到的灵。
那是他成功从神境之中离开的第一天。
苍梧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有三件事,成功出现在现世、看见上清宗蔚蓝天幕的那一瞬,便是其中之一。
他在神境的时候,是苍梧山的仙山灵。生来便拥有优于万灵的强大力量,拥有一般灵绝无可能拥有的广阔领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充裕灵气、一日千里的修行速度,代价是永远被困在苍梧山之中,永远无法离开他的领地。
苍梧是苍梧山的地基,是眼前茫茫一片的黑暗。
大部分时间,它看不见自己的领地,只能偶尔听见苍梧山上飘来的絮语。最开始是些飞禽走兽,在山林之间窜来窜去,发出无意识的嗥叫;而后慢慢来了些人。随后山中被塞进来一个体型巨大的脏东西,再后来是一些愚蠢天真的孩子。
他们总在肆无忌惮地大笑,踩着苍梧的身体跑来跑去,有时在他的身体上挖坑、有时又疲倦的呼呼大睡,像一群恼人的小猴。
起初他很不耐烦,特意引起过两次地动。后来慢慢竟也习惯了。
神境的时间太漫长,绝大多数时间里头,苍梧都在沉睡。偶尔清醒的时候,能听见山间的许多东西,比如山下和他一样被压着的妖神叫夔听;比如苍梧山上住了六枚夔听锁。
有一日,趁着有陌生的灵误闯进来,苍梧短暂地离开了地底,张开双目,头一次看见了自己的身体长什么样。为了能再多看看,他解决那只灵的动作格外缓慢——一旦敌人被清除,按照神境的法则,他又要回到地底。
有了一次,便期盼第二次。第二次到来,从进入地底那一刻,便开始期盼第三次。
灵的欲望不住膨胀,到了最后,已经不满足于再呆在地底。他想方设法地钻法则的空子,一次又一次悄悄溜出来,在苍梧山间游荡。可神境终归是神境,就算他看得见苍梧山的景色,也碰不到哪怕一草一木;迎面走来几位行色匆匆的弟子,也无人能听见他的声响。
隔着一个世界,终归是不同的。他太想看到真正的苍梧山、真正的上清宗是什么样子了,花了数不清的时间、数不清的力气,才终于从神境走出现世,代价是一身灵力几乎尽费,虚弱得几乎要维持不住身形——但他终于看见苍梧山了。
他的身体同他在神境之中看到的根本不一样,并非灰白,而是满山浩瀚的苍青色。不知是不是到了放课时间,路上弟子三三两两、嘻嘻哈哈,在灵的眼中,同这满山青翠一样生机勃勃。
苍梧就这么盯着看,看了很久很久。
他出来的时候落在一根稍低些的树枝上,好似是什么花。虽然开着花,枝条却依旧尖锐,刺透他的身体,想来是有些疼痛的。
这种感觉陌生,虽然值得体验,但并不算好受。于是他吃力地伸出手,想要拽过过路人的袍角求救,手掌却从他们的衣摆间穿了过去。少年少女满面笑容地从路上走过,苍梧挂在树上,好似一团空气。
他从神境出来了,仍然没有人能看到他。一身灵力近乎全废,仍然碰不到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的人影逐渐稀疏起来。
天边飞来几只鸟雀,双目清明,是浸润在苍梧山上的灵气多年、生出灵智的灵兽。相较于人来说,灵兽的灵感有断层式的提升。那几只鸟雀在枝头停下,偏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忽然跳近,用形似刀尖的鸟喙啄下一口。
这一口之后,灵兽扑腾翅膀,引同伴一同过来;每啄下一口,便有丝缕烟云似的灵气从苍梧身体上被分扯下来。苍梧痛得动不了,隐约明白自己就会这样被分吃掉。
一时之间,不禁觉得命运无常、十分滑稽。不过转念一想,有东西能看见他,总归是好的。
适时,又有两位弟子从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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