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起宿淮双方才所说的“跟在身边许久的灵”,江泫在心中想了想,一时竟没什么头绪。坐到后半夜,一边刻面具, 一边留意乌序的情况,偶然间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
苍梧。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想起来了。他是有一位认识的灵的,且仅有这么一位——正是苍梧山的山灵。
从前同苍梧一道在山上渡过多少岁月、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江泫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最后一面潦草无比、不欢而散, 若苍梧在那之后回想起他, 大约也只会觉得火冒三丈。
如果跟在他身边的那只灵真的是苍梧,那江泫真有些不知
道该作何心情。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他如今的心境相较从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就算现在就苍梧坐在自己对面,一人一灵极大可能也只会相顾无言。
难得回忆了一会过去, 江泫垂头继续手上没做完的事。
有他的灵力温养着,乌序睡得很安稳。江泫估计他会接着睡上好几天,从指尖掐出几滴血兑水喂了,收去夜明珠,见熹微晨光正漫过窗棂。
他起身将窗户拉开,窗外飘散着朦胧的雾气。因为背靠深林,村中的雾气比起寻常山岭要浓上许多,依稀能看清横贯村中的道路,偶有房檐从雾气之中探出一角。
这村庄太旧、太静,雾气蔓延之间,这些建筑被切割成了比死物更诡异的东西,四散伫立,压抑无比。
思及这村庄给人的感觉一向如此,清晨是这副模样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江泫在窗边站了一会,连夜未眠带来的轻微疲倦消退了不少,正准备从窗边离开,忽然看见院外的浓雾里头浮现一团阴森的黑影。
这黑影形状颇大,沿着雾气踽踽前行,听不到脚步声。寂静至极的雾气之中传来几声铃响,江泫负手站在窗前,清淡的视线追着巨影,一路停在了院前。
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江泫心中感到些许错愕。
这大清早从雾里头飘过来的,竟然是一顶飞辇!
飞辇无轮,形似凡人的方顶轿,是玄门世家出行常用的载具。且由于其造价昂贵、烧灵力如流水,一般的小世家是用不起的,稍大一些的氏族也只在重要场合抬出来撑撑场面。
能坐飞辇飞到这偏僻地方的,一定不是什么小氏族的公子。
是谁来了?用意为何?
江泫正打算用灵识去探,忽然听见雾气里头传来一声咋咋呼呼的吼声:“少爷啊!!是不是落错地方了啊!伏宵君怎么可能在这种村子里头啊?”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懂什么。说了在这就是在这,你、你,还有你,快下去找!动作都轻点,别把人家村民吵醒了!”
是傅景灏。正要找时间过去,不过一晚上,他居然自己来了。
少年人的声音极有活力,一下将这村落的死寂与诡异驱散了大半。江泫心中微微一松,灵力卷着音流越过浓雾,道:“景灏。”
飞辇中的傅景灏大喜过望,道:“伏宵君!您在哪儿呢!我来接您和阿序了!”
他无头苍蝇似的在浓雾里头转了一会儿,被江泫的灵力引进了村医的院子里头。见到江泫,傅景灏的双目发亮,跑到窗户前头来,礼数周全地躬身一拜,道:“伏宵君!阿序在哪?还在睡吗?您打算几时走?我家已经收拾好了!父亲可高兴了,要我早去早回,不过您不必有心理负担,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因不在宗内,他没有穿弟子服,身上套着一件金红相间的窄袖锦服,衬得身姿笔挺、极有神采。他甫一站定,就连珠炮似的灌了一堆话进来,江泫摇了摇头,侧身替他将门拉开,道:“还在睡,小声些。”
傅景灏忙不迭地点头,将一干家仆留在外头,乐颠颠地进了门。江泫避过外头一群想看又不敢看的激动眼神,重新将木门关上。
傅景灏原本是高兴的,刚刚走到床边时,笑容还在他脸上僵了一会。没过多久,他欢喜松弛的眉眼慢慢落平,杵在床前想伸手又不知道往哪落,茫然道:“这是……怎么啦?”
江泫道:“受伤,受冻。吃了苦。”
傅景灏呆了一下。他原是应该惊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这会儿竟然出乎意料的沉默,侧身坐到了乌序的床沿,灵力慢慢沿他的身体走了一遍。越是走,手掌越是发抖,好几次想中途把手撤回来,都强行忍住了。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们……我们要不要现在走?我家现在有医师,是从药王谷来的……”
江泫旁观他的情绪,闻言略一颔首。
傅景灏也长大了。从前咋咋呼呼只知道跟着孟林四处跑,如今肉眼可见地沉稳许多。入峰的这一批孩子在这些年之间,不知不觉都长大了。
得到了江泫的答允,傅景灏立刻起身到院外招呼家仆进来挪人,途中撞见一早爬起来惊慌失措的村医,随手塞了一包银子,道:“多谢照顾。人我要带走了,钱你收着,劳烦到一边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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