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手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大步跑过来扶人,生怕江泫就在这儿倒地不起。江泫没让他扶,嘴唇苍白地摆摆手,道:“……我没事。”
只是连续走了太多天,身体有些支撑不住。
他压抑住想咳嗽的冲动,取出药瓶咽下一粒回元丹,脸色勉强好转了一些。
那樵夫一直盯着他,神色又惊又骇:“你莫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过来寻死的?!”
江泫道:“不是。你……咳咳……你回去、咳咳……不用管我……”
他还是没能忍住,一句话被咳嗽声划得支离破碎。但樵夫好歹是听清他说什么了,连声道:“这怎么能不管?俺家不远,不远!你跟俺走!”
几番推脱不掉,江泫明面上点头答应,趁樵夫不注意,掐诀消去身影,这才终于从热情之中解脱出来。
到山顶的路已经荒得没法走,江泫便御剑上山。兜兜转转一番,终于找到了熟悉的石台,木栏上稀疏悬着几根铁索。观门和匾额早就朽成灰了,墙体也破破烂烂,院中杂草丛生,任谁来看,都看不出这曾经是一座道观。
他用灵力削开一片杂草,腰侧的本命剑一亮,剑灵的虚影浮现出来,幽幽道:“明明用衔云也是可以的。”
江泫轻轻敲了他一下,道:“你是仙剑,真想当锄头铲草不成?”
衔云却难得有些高兴,道:“主君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泫默然片刻,不知因他温驯的态度想到了些什么,道:“……你也许久没回来了。”
他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衔云并不清楚。伴随主人转生两世,他的很多记忆都在过程中被磨灭了,不记得三灵观是哪、也不记得伴随江泫渡过的千年岁月。不过在剑灵心里,江泫说什么都对,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点点头道:“主君,还是让我来吧。”
衔云挥了挥手,几道澄澈的银色剑芒掠出,几下便为他开出一条道路。
江泫带着他,慢慢地沿着小路向三灵观中走。每路过一个地方,他便会驻足回忆片刻,就这样,一路走到了遏月府。
遏月府有他设下的结界保护,千年来运转不停,同荒废的道观相对,显出一种异常的割裂感。这里的景色如旧,从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墙边依然生着兰草,只是不再有红梅了。
结界不阻挡他的进入,江泫很轻易地便踏进了正堂。
正堂之内,摆着乌黑的棺椁。里头装着的是让尘的骨灰,这么多年了,也不知是否完好无损。
江泫扫去了台子上的浮尘,将装着送生和天陵佩剑的乾坤袋放去一旁,靠近棺椁合十作揖,随后靠近棺木,伸手将盖子打开。
棺内是空的。江泫曾经亲手挑的、用来装让尘骨灰的小坛不见了,被天道收走了。最后的最后,居然连骨灰也没能留下。江泫怔愣良久,盯着空荡荡的棺内,慢慢地,心中浮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灭不了、杀不掉,顽固无比。
他躺进了棺椁之中。一只手搭在棺壁之上,垂下来的长袖白得像丧服。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不过曾经他是真的想寻死、想寻一个解脱,现在的他只是有点累,想寻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躺在空空的棺木里头,江泫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考虑。在某些人身上,死亡的确是一种无上的解脱,难的是活下去。只要还活着,就要一日不停地负重前行。
视野变得狭窄无比,但还是能听见外头杂乱的风声。他的意识几乎要模糊了,强撑着将手一挥,用灵力将棺盖合上。盖棺声后,江泫沉入一片安宁的黑暗之中,能听见的只有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四合的棺壁像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在此时竟让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安全感。
他侧过身蜷缩起来,昏昏沉沉地想:就一会。就睡一会。
睡醒以后,他就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分不清过了多久,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没睡着,亦不知身处现实还是梦境,江泫听见一阵呜呜的风声。最开始很轻微,而后声响越来越清晰,隔着棺壁沉闷地擦过他的耳廓。
他不是很想醒的,然而这风声实在是太奇怪了。
像是有人在嚎啕大哭,绝望无比、肝肠寸断,仿佛碰见了这世界上最叫人承受不了的事,却束手无策一般,一边哭,一边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打着棺盖。
江泫何时听见过这样的哭声?当即勉力睁开眼睛,要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厚重的棺盖被一道飓风猛地掀开!
视野骤然大亮,虚空之中扑出一个影子。这影子起初虚弱得快要消散,越靠近江泫,就凝得越实,凝成了江泫许久不见的、熟悉的模样。一身深黑的衣袍、长发披散,眉间一点梅印,直直地扑进棺内。
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住了江泫,他被箍进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里。抱着他的人实在太用力了,让江泫产生了一种会被对方直接折断的错觉;然而这双手臂又在不住发抖。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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