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氏,江泫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那是他曾经生活过二十多岁的地方,无论如何也算是半个家;另一方面,他与江氏的人朝夕相处,深知绝大多数族人良善的本性。只是,越知晓这些,前世的终局就越令人难以接受。
信任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人里头,埋怨他、憎恨他的大有所在,福地栖鸣泽、世间最纯净的守神人一族,分崩离析只在片刻之间。
……这一世的栖鸣泽,握在江鸣岐手中。他性子有些火爆,但赤诚一片、做事果决,没有江明衍的影响,江氏应当能走上另一条路。
无论如何,他已不是江氏的少主了,自然也没有他操心的余地。
江泫抬手,将掌心的白绫覆面束好,蓦地察觉到一点刺骨的凉意。指尖一触,只碰到一片濡湿的冷意,想来是白绫上化了雪。不过几片雪,他也懒得再换,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动身向九仙台去。
九脉争锋5
江泫靠在软榻上, 感觉有点无聊。
现在九仙台上杂乱得很,四处都是跑来跑去收整物品确认阵法的弟子。峰主落座的那一台倒要稍微清净些,只是江泫失了视力, 听觉就更加敏锐,四方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一般涌动, 总有那么几句碰巧跑进他耳朵里。
“伏宵君今日来得真早!太稀奇了……”
是啊, 是啊,是来得挺早的。心不在焉记错时间罢了。
“是不是来看宿师弟的?毕竟是他的师尊, 亲传弟子来参赛,肯定要早点过来看看嘛。”
这么说也可以, 只是我实在看不见啊。
“说起宿师弟, 你们方才看见了没?那身礼服一穿, 真真是玉树临风!照我说, 咱们上清宗最俊的师弟就是他啦!”
真有那么俊吗?
“其实若单论脸的话,乌师弟也很好啊。长得比女孩子都漂亮!”
“单论脸的话,净玄峰哪位弟子不好看?个个都好看。岑师兄那可是花月榜上头几名的常客,有师姐追不上他伤心许久呢!”
花月榜是什么榜?
“其实孟师兄也……”
“嗯……听说孟师兄很爱喝酒, 被伏宵君抓到过好多次,十次去思过崖有八次是因为这个。”
“好大的胆子……”
胆子确实很大。虽然自己允许他偶尔小酌一杯,但不是让他抱着当饭吃的。
江泫想。
他坐在座上,闲闲地听这些弟子谈笑, 手中漫不经心地盘着两只玉核桃。这是方才天陵看他无聊塞给他的, 让他没事盘着玩儿,他们要去加固苍梧山周的禁制——因为他是个看不见的病号,末阳给他放了个假。
现在九仙台上, 只有一个站着监工的末阳,还有一个坐着无所事事的江泫。
末阳和他一向不怎么对盘, 话说不过两句立刻就会开始说教。江泫懒得听,因此只要末阳在场,没有必要的话,他绝对一句都不说;相对的,只要他主动避开,末阳也不会上前跟他搭话挑刺。
这是两人之间的“和谐相处之道”,百年来一直如此。谁知今天,末阳监了一会儿工,脚步一转,竟然往江泫这边来了。
听见脚步声的刹那,江泫心中咯噔一下。
不因为别的,末阳说教起人来,实在是滔滔不绝、令人头疼。他蓄着长须,长得也严苛,单看外表,乃是六峰主之中最“老”、最不好招惹的一位。而实际情况与这有些偏颇,末阳确实是最不好招惹的一位,但若要论年龄,六峰主之中最小的乃是整天摸鱼划水的清野,倒数第二位,正是末阳。
末阳君刚正不阿之名天下皆知,无奈就无奈在他虽然性格严苛了些,但大多数的举动都是出于好心。因此他说话时江泫只好左耳进右耳出,无论如何还是要听完的,免得伤了他的心。
此时末阳从九仙台边缘走到他面前来,江泫正琢磨这次是坐姿惹他不悦还是他单纯看不惯自己玩核桃,谁知对方开口竟是:“你的眼睛,今日如何?”
江泫顿了顿,道:“老样子。”
末阳用十分勉强的语气道:“不必在意。一会儿开幕礼,你只需要坐在这里即可,别的都不用参与、不用理会。若是有人议论你的眼睛,不管是哪家的,将他从阵中提出来便是,我会处理。”
这一番话,明明是关心,却说的无比僵硬、无比别扭。
江泫思忖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会亲自来找自己,是因为天陵一直没回来。以往有什么话,他都是托天陵代为转达,今日天陵不在,这才亲自上阵。
不知为何,江泫此时心中横生一股诡异的受宠若惊。
虽然他是看不见、灵识也有损,但又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在这样盛大的典仪里头,一向恪守礼教的末阳竟然让他什么都不用做,可以说是十分令人意外的照顾。
江泫盘核桃的手都停了,彬彬有礼地点头道:“多谢。”
末阳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阵法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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