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主家,需等客人登门拜访才露面,可他早早地便等在这里,可见心情之迫切。
见到门口江泫二人冒头,那面目惨□□神委顿的小公子抬起眼睛仔仔细细地将二人打量一番,见来者气质沉静、似乎对驱邪之事胸有成竹,不禁面露喜色,几步挪下台阶迎了上去。
“贵客到来,闻府蓬荜生辉。在下闻海钧,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他说话时,带着一种强撑出来的成熟口吻。原本就是个还在读书的孩子,父亲与兄长蓦地出事倒下,要一人撑起府中上下事务,其中辛劳可想而知。
“江泫。”
身后的少年亦道:“宿淮双。”
闻海钧忙不迭地拱手道:“江公子,宿公子,请到堂内用茶……”
堂内早已有仆人等候,为他们斟茶。然而虽然热气腾腾,却并不怎么闻见茶香,入口的水也是一股死气,被府里盘踞的阴煞浸了个透。江泫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视线落到坐在主位上的小公子闻海钧身上。
主位太宽了,他身量不高,近日脸色也不好,坐在主位之上,难免有些撑不起气场。江泫喝茶的时候,他双手伏在膝盖上,一直借着衣袖的遮挡紧张地捏揉手指,不时抬头看看堂下人,一副十分急切、又知道不能失礼数惹人不快的模样。
江泫只抿了一口,便将瓷杯放回底托上。瓷器相接时清清地响了一声,紧接着,不急不徐、蕴着薄雪一般的声音响起:“可否让我们看看城主和长公子的情况?”
闻海钧连忙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
一行人丢下了装得满满的杯盏,从正堂挪到了城主的住地。进入院子时,江泫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院中,发现昨夜他们看到的那口井仍然在那儿,只是宿淮双离去的时候大意了,未曾将井盖盖上。
闻海钧显然也看见了,向仆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立刻有人前去覆上井盖,过来对着闻海钧道:“不知是谁掀开了这枯井的盖子,实在是闲!手脚不干净,今日掀的是井盖,明日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少爷应当严惩。”
闻海钧敷衍地“嗯”了一声,心思显然没在这上头。他快步带着江泫与宿淮双迈入檐下,转过几处拐角,停在一处房间门口,对江泫道:“父亲在里头,大哥在隔壁。”
久久卧床之人,房间的气味想必都不怎么好闻。闻海钧提前让人把门窗打开通风,将里头的病气驱一驱,才好让客人进去。
江泫道:“淮双,去看看。”
背后少年应是,抬脚进了房间。闻海钧看了看他的背影,下意识将求助的视线转到身边的青衣人身上,有些小心翼翼道:“他……他能行吗?”
江泫心知,他是看宿淮双年纪太轻,疑心他能力不佳。他缓声道:“可以。”
听他这样回答,闻海钧的心落下来一点。只是他瞅了瞅门内的情况,又惶然无措地问道:“二位可知府里出了什么问题?已经快持续半年了,爹和大哥都倒下了,下一个想必就是我……”
少年畏死,说到最后一句时,面上露出难掩的惊恐之色。
江泫道:“无需忧心,只是阴煞。”
见他如此笃定,闻海钧皱成一团一派苦相的脸颊松开,这下是真的有些开心了。“江公子想必是已经有驱邪之法了!”他斟酌词句,颇为小心地道,“闻府中有一块千年陨铁,似乎是不可多得的神物。若二位成功驱除阴煞,我愿将其双手奉上!只盼二位公子不要再中途离开了……”
江泫闻言,心中有些奇怪,道:“何出此言?”
闻海钧苦不堪言道:“江公子有所不知。为了找出府中异象,让爹早点好起来,我和大哥明里暗里找过不少仙人来看。他们听见条件的时候都满口答应,我们招待他们在闻府住下歇息,可往往第二天醒来就来向我们辞行,说解决不了。”
江泫的神色微微一顿,眉尖皱了起来。
辞行?
这和方子澄的说法颇有出入。在井下时,方子澄明确地告诉他们,不要在闻府住下,半夜会有人入室行凶,将人掳去井中。而闻海钧却说,这些人实在第二天好端端地去向他们辞行的——
未免太过古怪。已经在井下的人,如何突破封灵阵的禁锢回到地面,向他辞行?更别提个个在暗道中困得生不如死,辞行后难道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江泫道:“可是亲眼看见他们来向你辞行?”
闻海钧道:“这是自然。虽然解决不了府中的异象,出行前我还是命仆人为其备下盘缠,一位一位送出府的。账房之中有记录。”
少年神情困惑,语气不似作伪。若他所言属实,那么闻府上下确实都是世间难寻的良善之人,只是究竟属实与否,须得去账房核对一下。
江泫道:“闻公子,可否让我一观这些条目?”
再怎么说,一个被请来驱邪的外人要求看自己家里的账簿,实在有些奇怪。小公子原本有些警惕,垂首思索片刻之后,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道:“江公子怀疑我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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