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道:“弟子……弟子未能按捺住好奇心,擅自催动乾天盘,给师兄师弟们招来杀身之祸,幸得伏宵君相助……现在伤好了,理当前来领罚。”
江泫想起滚落在草叶中的乾天盘。当时与蛊雕距离不近,明显是被人抛掷开来的。他道:“草丛里的乾天盘,可是你掷开的?”
似乎没想到他会出声,跪得笔直的少年缩了缩肩膀,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抬头看看的好奇心。师长训话时抬头东张西望,乃是大不敬,他低头闷声答道:“是。”
若他当时不把乾天盘掷开,受了蛊雕一击一定会碎掉的。一旦乾天盘碎掉,回宗门以后面对的就是末阳君的暴怒——
想到那副光景,温璟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陵略一串联,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淡淡道:“思过崖,半月。往后记住,不得鲁莽行事。”
温璟听见这个结果,似乎浑身都抖了一抖。他向天陵以及伏宵抱拳一揖,哭丧着脸向刚刚的走廊转角跑走了,少年刚才走过去,便飘出好几只天青色的袖子一把将他捞住,看来是怕天陵罚得太重让他伤心,所以一直在旁边等待。
同门友谊总是纯粹。江氏中的小辈性子颇为温淡——仔细一想其实江家人大多都是这个性格,栖鸣泽中甚少出现这种吵吵闹闹的少年朝气,江泫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出了会儿神,听天陵道:“伏宵?”
江泫转头看他,发现方才在弟子面前的形容冷淡、端方自持现在一点都找不到了,反而眉头微凝、眼神担忧,看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
江泫:……
伏宵的师弟,竟然是个双面人!
他与天陵出去溜了一圈,晚上又回到天陵在时隐峰的寝居内。回来时江泫才发现,自己睡的是天陵的房间,因为房间被自己占了,天陵就搬去了闲置的空房内,并且对此毫无怨言。在江泫提出要回净玄峰时,他甚至眼神黯然地问他要不要再多住一段时日,让江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婉言拒绝,仍被强留下来住了几日。等到身体好转许多,江泫才顺利离开。离去那天伤势好转的岑玉危守在寝居门口,见他踏出房门,眼眶湿湿地退后几步,撩开衣摆屈膝行礼:“见过师尊。”
江泫垂眼,见他伏身叩拜,黑发滑落肩侧,每一个肢体动作都浸满了敬仰之情。若是真正的伏宵受了这一拜,必然感慨万千,可他早已在那场天劫之中身魂湮灭,如今回到上清宗的,只是鸠占鹊巢的江泫。既然出于任务以伏宵的身份行走于世,这些珍视他的人,江泫便要对他们负责、
“起来,玉危。”江泫道,“我们回去。”
他同他的弟子一道出了时隐峰,踏上烟云缭绕的曲桥。远远能望见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致,正是终年被薄雪覆盖的净玄峰。
苍梧山之中,六峰的景色大同小异。苍梧山地处中州,虽不及幽州,但也算得上是草木繁茂,六峰之上更是如此,但既是峰主的居所,也按照各峰主的喜好略做了改造。
天陵的时隐峰修葺得严肃板正,但景致雅观,同他幼时在人间住的地方差别不大;重月的浮云峰云雾缭绕,峰上多药田与花田,梨花杏花桃花栽了一大片;毓竹的流林峰则要简单些,绿竹丛生、清风琳琅,端得一派清新雅致。
在六峰之中,净玄峰是唯一一个终年飘雪的。
到了原本伏宵的境界,改变自己居所的天气是很简单的事。他性格寡淡、不喜言语,居所也常年覆雪,每每有新弟子入峰都被冻得够呛,好一段时间才习惯。他本人不问世事常常闭关,最早带过的弟子只有岑玉危与其余已然殒命的几位,后来嫌弃慕名入峰的弟子聒噪,就全部扔给了掌教。
自从他失踪,净玄峰的弟子走了个七七八八,江泫甫一入峰,就被峰内萧索的景象惊了一惊。
本来就下雪,还没有人气,离开时隐峰时能看见天陵的亲传弟子带着一大批师弟在空地中习剑,到了净玄峰上,就只能看见茫茫的白雪、空置的学舍练习场、以及雪中绽放的红梅了。
岑玉危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泫的神色。好在江泫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好,即使被净玄峰的寒风一吹冻得一哆嗦也不曾显露分毫,岑玉危观他神色无异,一直悬在空中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留居净玄峰的弟子没有多少了,算上他一共只有三人。学舍空置荒无人烟,他原本担心伏宵看见会不悦,但好在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也是,原本师尊就不怎么不怎么管学,或许现在还更清静些。
岑玉危走在前头,唇角抿着险些压不住的微笑,为江泫带路。
两人绕过薄雪覆盖的石板路走了一阵,很快来到一处栽满梅花的主殿前。江泫在外驻足观赏片刻,见数枝红梅探过黛瓦深深的墙头迎风飘摇,花瓣上栖着浅浅的积雪,偶尔会因风落下几缕,栖上来人的发间。
岑玉危推开朱红的木门,回头见江泫仍然站在原地,盯着那几枝红梅发怔。无人告知他江泫失忆的事情,此刻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江泫是触景生情,视线在对方挺拔消瘦的身形上停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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