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说:“可是对徐先生来说,不算早了。”
宋悦怔愣着,一时说不出话。
他一直考虑着自己,觉得徐行知太心急了,却从没想过,对徐行知而言,花了一两年时间追求心上人、处对象,下一步顺理成章就该是结婚。
徐行知既然向他求婚,表达的意思就是希望尽快结婚组成家庭吧。
这时,上课铃响了,宋悦只能收住心思。
这节课是孙教授上的专业课,他看见路昭终于回到课堂上,欣慰地笑了笑,讲课中不时点他回答问题,下课后还叫住他,问他跟不跟得上现在的进度。
宋悦课上被罚的次数多,看见孙教授就头皮发麻,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路昭就走到讲台边上,说:“我自己花了几天补习,基本能跟上。”
孙教授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要是有哪儿不懂,要主动问同学问老师,啊。”
路昭点点头。
孙教授收拾了教案,装进皮包里,问:“家里的事应该都处理完了?”
路昭顿了顿,小声说:“现在家里只剩我一个了,其他人都不在了。”
孙教授吃了一惊:“请假的时候不是说只有弟弟出事吗?”
路昭便简单地同他讲了回家后发生的事。
孙教授唏嘘不已,拍拍他的肩,同他一块儿走出教室:“还好,你挺过来了。”
“你还这么年轻,又肯努力,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千万不要想不开。”他一边走,一边带着感慨,说,“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我出生的时候啊,还是帝国时期,三岁就赶上五年□□。一开始我们还能拿草根、树皮,擀烂了拌在米里熬稀饭。可就这么紧着吃,米也吃完了,那田里、山里、水里,到处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大家只能吃土。”
孙教授叹了口气:“土里哪有什么营养呢?只是给你一些虚假的饱腹感。我父亲扛不住饿,吃得多了,土一天一天堆积在胃里,排不出来,把他的肚子撑得像皮球一样,人就这么活活被撑死了。”
“我母亲、哥哥,都是雌虫,扛得住,我年纪小吃得少,才勉强活下来,等到了舒云起先生领导的大变革。”孙教授回忆着往事。
“我哥哥参加变革,加入了自由党。自由党取得执政权后,我们全家人过了几年好日子,我也读上了好学校。”
“可是谁想到,舒先生被迫害,真理党重新上台,发动了全国大清洗。一夜之间,我的母亲、哥哥,我的家,全没了。”孙教授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跳了河,想一了百了。”
“还好,我的夫人那时路过,救了我一命。”孙教授和他一块儿走出教学楼,说,“他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们俩就隐姓埋名,四处漂泊,在海边的小渔村结了婚。”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不过三四十年,真理党倒台了,帝国被推翻了。”
“所以,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在初夏正午的阳光里,老教授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一颗纸包糖,搁在了路昭手里:“吃颗糖,一切都会过去的。”
路昭握住了手心里的糖,向孙教授道谢。
孙教授摆摆手,自己也掏了颗糖出来,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哼着小调提着皮包走了。
路昭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剥开糖纸。
初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有点儿热,但又很舒服。
糖果在嘴里化开,甜腻腻的滋味。
路昭忍不住笑了笑。
方先生说得不错,吃点甜的,活得开心一点,没什么不好。
妈妈在天上看到他这样简单轻松地活着,也会开心的吧?
路昭深吸了一口气,跑进食堂,打了三荤一素,吃得饱饱的,然后抓紧时间回寝室看书。
下午他得去公司理账,晚上则和方先生约好了去他家里补习。
为了晚上不至于被方先生骂得太惨,他只能挤出中午的时间努力消化一下强行补上来的知识。
等他吃完饭回到寝室,宋悦和王志都已经在寝室了,正说着推销新品的事情。
王志那时候和宋悦闹分歧,没能在他们办公司的时候参与进来。不过后来他和宋悦和好,宋悦便雇了他来送货、推销新品,原先雇进公司的那名雌虫脑子不太机灵,只能在公司里守着电话和库存货品。
见路昭进来,宋悦就说:“我刚刚在跟王志商量,公司现在主要做小商品经销,但是利润贡献最大的,还是电子产品。”
“我们干了小半年,把首都百货商店的行情摸得差不多了,准备找个时间再去宁海看看新货。”
路昭把自己的椅子拉出来,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可是宁海太远了,一来一回就要六天。”
王志也开口:“是啊,今天都五月二十三号了,你这一去半个多月,回来直接赶上期末考试了。”
“我又没说要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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