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想到梁宴娶后那混乱的一夜,又想到眼前我无法解释的一幕,思绪跳来跳去,又想起我刚死没两天的马车上,我遗憾不能碰到梁宴而扇他两巴掌的事。
别让等待成为一种遗憾。
说得好。
我抬起手,啪啪给了梁宴两巴掌,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他扔在床上,起身去看那水晶棺里噼啪作响的东西。
望向水晶棺内的那一刻,我心里一直不愿去想,却时不时反复跳在我脑海里的某个想法还是应了验——梁宴从沈府换出来的不是人,是尸体,是本该昨日下葬,如今却躺在这水晶棺里的——我的尸体。
我望着自己那张泛青的脸看了又看,把视线移到放在我尸体旁边,那盏我找了很久很久,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梁宴手上的,此刻正灼烈燃烧着的长命灯上。
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发出噼里啪啦声响的,正是那盏灯的灯芯。
而灯芯每烧下去一点,我就能看到有红线一般的东西从梁宴的体内被抽走,然后通过这盏灯变成金丝,再一缕一缕的送进我的身体里。金丝飘进我的身体一点,随之我便感受到心口的暖流涌上来一点。
这便是我还能作为魂体存在的原因。
这也是我不能投胎转世的原因。
“想投胎,那你就去吹灭那盏灯。”
一脚把我从奈何桥踹回来的神,从一开始就这么对我说道。
我想着这句话,捂住自己的心口,下意识的想扭头去看一眼梁宴,却又在刚侧过脖颈的时候停住。然后压着自己心里的冲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把原本偏移的头扭回来,把动摇的目光收回来,伸出手,轻微颤抖着去碰那盏灯。
吹掉它,吹掉它就能去投胎了……
吹掉它,吹掉它一切就都结束了,吹掉它这一世的爱恨嗔痴、仇恨与鲜血就都与你无关了。
你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吗沈弃?你许诺过的四海清平、河宴安宁都已经做到了,你该了无牵挂了才对。吹吧,吹吧,你已经死了,不过是一盏阻碍你投胎的灯,吹了它吧,为自己活一回吧。
吹了它……
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这一刻红了眼眶,明明死的时候十分潇洒,并没有多难过,而今要吹掉一盏灯,却好像比当初选择自戕时还难以抉择。
但我还是俯下了身。
我靠近那盏灯,动了动嘴,就要呼出一口气来。
那口气呼到一半,还没落到摇曳的烛火上,突然有一阵不知从哪里的风袭来,卷起了压在长命灯下面的一张纸,不偏不倚,正好堵在我往前送气的嘴上。
刚做好心理准备要吹灭灯的我:“……”
彳亍。
在我看不到的一旁,某位踹过我一脚的神明恶狠狠的朝地上“呸”了一声,对着身边人的屁股踹去:“你没事吧?!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功夫才引导他找到这盏灯的吗!他只要吹了这盏灯好好去投胎就没咱俩啥事了,你非要横插一脚让他发现那张签文干什么?!你是阎王啊大哥!多一个游魂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能让你不痛快一阵也挺好。”被称作阎王的家伙扭头看了一眼倒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梁宴,耸了耸肩:“没有哪条天条规定做了阎王就不能心软吧?我没违反规定你有什么可说的。走了,生死殿喝酒,去不去?”
神明嫌弃道:“对着一群要受刑的血糊糊的鬼,你还能喝的下去酒,可真有你的。”
“你去不去。”
“……去,等我。”
我从嘴上把那张签文掀下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愣了会儿神,又不可置信的望向梁宴。
多年前,有人在一场天坛祭祀的大典上,在祖宗神灵的见证前,嚣张地冲我扬着手里那张折起的福签,信誓旦旦的在我耳边诅咒道:“我求的也是,祝沈卿……早入地狱。”
而如今,这张边角微卷,些许褪色的签纸上,早已风干的墨迹刺的我眼角直楞楞的发疼。
上面写着:
“沈子义,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讲个笑话,祈福的时候我的宿敌问我求的什么愿。
我说:“祝你早登极乐。”
他说:“祝你早入地狱。”
然而神龛里两张签文上明晃晃地写着:
——“我愿这海晏清平,天下安宁。”
——“我愿他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人真是奇怪。
口口声声说着想我死的人,眼里满是对我仇恨的人,却在这盏需要付出寿命的灯上写着我的名字,用心头血续着我这一抹游魂。
梁宴,你这是何必呢?
……
在老皇帝还执掌朝野的那个朝代,永宁四十八年,下了我人生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雪。以至于后来每每提到冬季,我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一年塞北怎么化都化不掉的雪,和那掩埋在白雪下,冻到僵硬的尸体与凝结的鲜血。
我是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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