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冷冷瞥她。
陈兮笑着扭了扭脖子,“好痒,你别摸我脖子了。”
方岳的手还放在陈兮后脖颈,闻言他直接扣着她脖子,把人压了过来,然后搂住她腰,放她脖颈上的手继续威胁放着,似笑非笑说“耍我是吧”
“谁耍你了,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
“你就皮吧你”
“没有没有,我可老实了。”
“就你”
“什么意思啊,我哪里不老实了”
“你现在就像条扭来扭去的活泥鳅,还老实”
“那是因为你一直扣着我脖子,还不许我自救救命啊,唔”
陈兮最后嘴被堵,一晚上都受制于人。
其实陈兮那点存款,说少不少,说多真不算多,她以前那么拼命,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存够人工耳蜗的钱,现在她少了一大半的后顾之忧,就像赶一趟即将到站的火车,她跑到一半,突然收到通知,说火车将晚点一个小时,她可以不用跑这么急,还能在慢下来喘口气之余,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而这趟火车,是方岳他们帮她拦住的。
半年前,陈兮和方岳把陈言接了过来,做了一系列检查后,陈言右耳后方的皮下植入了一块电极芯片。那几天,陈言纱布包着脑袋耳朵,等着创面愈合。
他食量大,起初在方家,他饭菜都不敢多吃,会手语的人只有陈兮和方岳,陈言刚上学不久,聋人学习文化知识的进度又远不能和健听人士相提并论,所以其他人没法跟他沟通,只能咧着嘴朝他笑,也不管那笑是不是浮夸到瘆人,然后就是一个劲地给他夹菜,把他碗里的菜堆成雷峰塔才罢休。
陈言那双和陈兮极像的眼睛,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每天都亮如星辰。
那个冬天,陈言光脚踩在方家的木头地板上,所有的冰雪都被阻隔在外,这里只有如春的温暖。
耳蜗植入后的一个月左右,耳蜗外机终于能够开机,那天陈兮和方岳陪着陈言一块儿去医院,外机一开,陈言起初茫然,陈兮按照医生嘱咐,很小声地叫他名字“陈言。”
陈言一惊,随后憋着嘴,泪光闪闪,陈兮又小声叫他,陈言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是因为第一次听到声音所以激动大哭,他纯粹是受到了惊吓,因为他从出生至今,都没有“声音”这个概念。
陈兮喉咙哽咽,她和医生的注意力都在陈言身上,方岳的注意力却有大半在她身上。
方岳站在陈兮侧旁,两手用力按握她的肩膀,那股力量拔山超海,坚定不移。
陈言的人工耳蜗只安装了右耳一侧,双侧耳蜗的价格实在太贵,陈兮告诉他,以后会给他左耳也戴上小耳蜗。陈言还不会说话,他给陈兮打手语,表示他以后会自己赚钱买耳蜗。
陈兮笑笑。
语言对陈言来说,就像健听人听到从来没接触过的外语,陈言需要重新理解语言,进行一系列康复训练,除了听力训练,语言训练是重中之重。
这半年时间,陈言学习极其刻苦。
到了暑假,陈言回到老家粘着陈爸,陈兮去了律所。
当年董珊珊的案件轰动一时,律所也名声大噪,慕名寻来的听障人士越来越多。合伙人们起初不愿意做亏本生意,他们话撂得狠,但大多数人骨子里大约还有一种不畏义死,不荣幸生的英雄气概,所以没多久就妥协了,大官司要抢,公益案件也做,就这样越做越大,这几年律所飞速发展,地点从原先的小办公楼换到了江景大厦。
方岳舅舅不带教,陈兮进律所的头几天只做一些打杂的活,后来受到“重用”,重用两个字是陈兮自夸的
“也是巧了,那天何律师让我整理录音,那几条录音说的都是方言,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其中两个室友,她们说的方言我完全听不懂,何律师他们跟我那个时候一样,听方言听得一脸懵,可是我有时候真的很有远见”
方岳听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
方岳过两天又要去田野调查,律所双休,这天陈兮和方岳出来约会,约会前他们还接到了方老板的电话,问他们去哪里玩,经不经过某家披萨店,方妈听茶馆客人提起,说有家新开的披萨店食物价廉物美,方妈嘴馋想吃,可是那店离婚介所较远,不能外卖,方老板让他们顺路的话带点吃的回去。
方老板上周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脑梗过的人最忌讳磕磕碰碰,他那一跤摔得不轻,被紧急送医做了全套检查,万幸后果不严重,只是右手莫名疼得厉害,因为每天都要吃很多药,他止疼药又不敢乱吃,只能贴药膏,药效几乎为零。
最近他被勒令躺床上养伤,哪都别想去。
方老板都开口了,即使不顺路,陈兮和方岳也得去买披萨。
阳光猛烈,方岳替陈兮打着遮阳伞,两人边走边聊,陈兮见方岳笑她,她不服地说“你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这事真的多亏了我有远见”
“是,”方岳笑着说,“你别停,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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