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栋抬眼瞧瞧角落里的夕阳钟,眼瞧着送亲的时间快到了,唤来身边丫鬟柳枝吩咐道:“你去碧水间看看,怎么还不出来。”
柳枝领了命,刚刚快出正堂的门,却瞧见冯妈妈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禀老爷,老夫人,大少爷,大姑娘已经带着嫁妆出门了,说是,说是拜别礼,不,不拜也罢……”
冯妈妈一脸难色,硬着头皮将话讲完,宋文栋的脸已经青如铁石。
“岂有此理!她的规矩呢?都吃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宋文栋士大夫一个,极为讲究脸上那张皮。
当年秦国夫人和大圣皇帝风风雨雨的传言已然给宋家蒙羞,这些年更是有人疯传,这宋姝并非他宋文栋的亲女,而是大圣皇帝私生。
如今宋姝竟不行拜别礼出嫁,若传了出去,他宋府的脸面要往哪里摆?
思及此,宋文栋紧抿双唇,快步出了正堂。走到宋府大门前的时候,宋姝一条腿已经迈上了马车。
身边相送的金吾卫将她和侍女拂珠团团围住,身后却是一个伺候的婆妇婢女也没有。
这也是无咎的旨意,说是这幽山别院人口简单,食奉有限,只需宋姝带一个贴身婢女随行,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随嫁。
“宋姝!”宋文栋厉喝她的名字。
宋姝回头,只见他文雅脸上含着隐怒,嘴角上的胡子不住轻颤着:“为何不来前堂拜别?”
宋姝挑眉,轻飘飘地答道:“梳妆花了些时候,吉时已到,其余繁礼不做也罢。”
宋文栋闻言怒斥:“繁礼?女子出嫁,拜别高堂嫁人,感念其养育之恩,你竟将之称之为繁礼?伦理纲常是不是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养育之恩?”宋姝笑了,“父亲这圣贤书读了数十载,倒是把脸皮越读越厚了去。”
说着,她躬身钻进了车里,却是一个眼神也未给宋文栋留过。
宋冉紧随宋文栋身后,见宋姝气焰这般嚣张,欲上前去同她理论,却被两旁的金吾卫拦住。
为首者乃是荣国公府的二公子,郁纵疏。
郁纵疏年仅二十,几年前随着自家父兄在北方前线御敌有功,回朝之后便被大圣皇帝封了正五品右金吾卫中郎将。
郁纵疏挡在车架前,明光甲粲然如昼,两肩披膊虎头狰狞。
历经北地风沙的脸不似京中贵胄那般白皙,还染上了几分匪气,浓眉高佻:“吉时已到,某奉皇命护送宋姑娘去幽山别院,宋公子切莫误了吉时。”
郁纵疏比宋冉高出一个头去,男人居高立下似笑非笑的望着宋冉。
郁家大夫人身上有胡人血统,郁纵疏高鼻浓眉,眼角那道若隐若现的细疤叫宋冉平白有些胆颤。
他咽了咽唾沫,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郁纵疏咧唇一笑,眼底的轻慢却是不曾掩饰,看得宋冉身子一僵。
郁纵疏却并不在意,转过身去,长臂一挥,朝身后金吾卫喊道:“出发!”
“诺——”
马车缓缓前行,宋姝就这样在宋家男人忿恚目光中扬长而去。
京城距离幽山别院要一天一夜。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宽阔的管道上,耳边是冷风戾啸,宋姝坐在热炭哄暖的马车里,百无聊赖的打起了瞌睡。
一觉醒来,已是夜深。
淡月透过纱帘撒入车厢,京郊特有的树木烟火气从车厢的四面八方渗进马车,发着微微涩气,落在舌尖,又似是甘甜。
郁纵疏在车外轻扣车门:“宋姑娘。”
宋姝使了一个眼神,拂珠撩开车帘:“郁二郎何事?”
清寂月光落在郁纵疏铠甲上,映出一片钢铁冰凉,男人脸上也没什么笑颜色,微微颔首道:“夜已深,我等在此休息一个时辰再出发。”
宋姝点点头。
拂珠回话道:“姑娘应下了,有劳郁二郎。”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
金吾卫开道,所至乡县皆都快速放行。
第二日暮色将至之时,一行人马到达了“幽山别苑”。
幽山别苑外,别苑禁军严防死守。
郁纵疏先行与看守的士官做了交接,而后派金吾卫将宋府带来的八抬嫁妆抬进了别苑内。
别苑内除了晏泉外,只有一个叫做吴全的太监奉新帝的命“侍奉”在侧。
听见门口有动静,吴全迎了出来,眼珠子盯着金吾卫抬着的八抬嫁妆,豆大的眼睛一睁一闭,露出些贪婪的光来。
郁纵疏在一旁瞧见了,不由皱了皱眉。
车厢内,拂珠为宋姝披上红头纱,扶着她下了轿。
周遭的身影在红纱下模模糊糊,宋姝拽了拂珠的手,在迈过幽山别苑大门的时候,却不住的攥紧了些。
郁纵疏站在离她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望着那一袭火红的身影,幽幽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谢大人相送。”吴全凑了上来,咧嘴朝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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