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就是只落了草的凤凰,不如鸡。
既如此,倒不妨借此机会,为自己的阿兄造一架登云梯?
金珠摇摇头:“奴不知……但,大姑娘既已接下了旨,便万万不该做这糊涂打算。”
“这话虽是有理,但想想雍王如今这个样子,倒是也不怨她心生逃意。”
宋夫人嘴上说着理解的话,柳眉轻佻,脸上却带了些玩味神色。
“罢了,你去下帖子,请二嫂明儿来府上一聚,就说这金菊开得满堂彩,邀她来赏菊。”
金珠闻言,眼珠子一转,霎时间便明白了宋夫人的打算。
宋夫人娘家姓周,她的兄长周二爷周晔如今正是城南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刚才绿萍说大姑娘天灯节欲从南城逃跑,她家夫人没将消息透给府门口把守的金吾卫,却是喊来了自家嫂嫂,这分明是想借此机会给周二爷博一个立功的机会。
若是这周二爷今晚当真捉住了欲逃跑的宋姝,升任指挥使倒是指日可待。
明白自家主子盘算,金珠急忙下去写了帖子,又命小厮将送去了周府。
第二日,周二娘子如约相赴,同宋夫人赏了菊又用了晚膳,直到傍晚才离去。
临走前,她笑着朝宋夫人保证:“小姑子与我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今日回去就禀给大人。”
“既如此,便有劳嫂嫂了。”
夜色迷茫,宋夫人站在府门口目送着周二娘子离去,转头望向碧水间的方向,声音含笑:“你偏要往死门关里闯,我自是拦不住……”
深秋渐凉,凉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声响,碧水间内的梧桐树泛着枯黄的颜色,在秋风中狂舞……
碧水间里,宋姝刚刚用过早膳,宋夫人身边的冯妈妈便来了,手里捧着嫁妆单子说要给她过目。
冯妈妈是宋夫人的陪房,亲女儿金珠如今正是宋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大姑娘,夫人吩咐奴将这嫁妆单子送来与您过目。”
她递过来薄薄的一本册子,宋姝打开来略略扫了一眼,倏然笑了——
她“啪”一声将单子扔在桌子上,婉转声音里带上了刺:“冯妈妈,我母亲当年拿进府里的嫁妆,可不是这区区两页纸便能写完的东西。如今太太可是拿着打发破落户的东西羞辱我不成?”
“这,这哪儿能呢,”冯妈妈知道宋姝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连忙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大姑娘您听老奴说,这,这嫁妆单子之所以这般,是有缘由的。”
“缘由?”
拂珠抱剑立在一侧,斜睨了冯妈妈一眼。
“是,是这样儿的,依着夫人和老夫人的意思,这婚事来的匆忙,雍王府一没纳吉,二没纳征,既无聘礼,咱们这嫁妆也不好越过了品制让姑爷为难。”
这话说得不要脸极了。
宋姝冷笑一声:“若这么说来,我不是还得感谢太太赏了我这两单子破烂儿,没让我空着手去雍王府?”
“瞧您这话儿说的,您嫁过去,和王爷和和睦睦的,那不比什么都强吗?”
这话初听着没毛病,但若是联想到晏泉如今境地,倒是刺耳得很。
宋姝心知,这等昏头主意八成不是她那爱面子的继母提出来的,而是“出云院”那位老太太,她的亲祖母。
宋老太爷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临终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门下省录事。宋文栋虽说是探花郎,然而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秘书郎。
宋家在京城这等繁华地,在众多达官显贵之中,不过算是贫寒。靠着这点儿家底,这点儿俸禄,又怎么可能养得起这宋府上上下下数百号人口?
这么些年来,宋府的吃穿用度,大抵都是花的宋姝她娘的嫁妆钱。
宋姝的外祖家在好几辈之前便受爵英国公,世代从戎,满门忠烈。宋姝的母亲和姨母尚在襁褓中的时候,英国公便和其妻在和鹘人之战中殉了城。
英国公府除了两个襁褓婴儿再无旁人,显宗皇帝怜二人年幼,又是忠烈之后,将姐妹两人接进了宫中,养在太后膝下……
后来秦国夫人出嫁时的嫁妆里,不仅有英国公府几代积蓄,还有大圣皇帝和先太后的补贴,比起十里红妆,只多不少。
这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宋家的门,过够了穷日子的老夫人必然不会放走已经进嘴的肥肉。
老来老来倒是成了无赖。
宋姝似笑非笑的看了冯妈妈一眼,青葱似的食指在茶碗盖上打着转。
冯妈妈被她看得后背发毛,心里嘟囔着这大姑娘果然从小在圣人身边养大的。纵然是骄纵性子,但周身的气度真非一般人,就只是这么轻轻一瞟,都叫她后脑勺发麻。
半响,她却忽听宋姝道:“你去告诉母亲,这单子我看了,觉得甚是合适,就这样儿吧。”
闻言,冯妈妈一时没回过神,厚唇翕开了一条缝儿,不知道宋姝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怎么,我答应了,冯妈妈反倒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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