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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生付过了。”

闻言,喻晗终于回首。

朝幸业道: “虽然他觉得你不爱他,但他认为你是个好人,难免会为他的死感到愧疚。”

“……”

“所以他曾请我在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悄悄看看你的状态,如果好,那一切结束,如果不好,我会成为你的医生。”

有那么一瞬间,喻晗想把贺平秋的坟给刨了,最好是挫骨扬灰。

可转念一想,他已经在最开始就这么做了,墓园的坟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个罐子。

“真贴心啊……”他呢喃道, “他就一点没想过,也许在你出现之前我会死吗?”

朝幸业默然,显然,那位病人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殉情这种事,在正常的恩爱情侣身上都不常见,何况对于他们这段接近病态的婚姻关系。

朝幸业说: “理论上,我不该告诉你这些。”

喻晗平静道: “是我想知道,没关系。”

朝幸业又邀请道: “那你愿意坐下来聊聊吗?说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以及你刚刚说的那些症状。”

喻晗一时没出声。

朝幸业也不催促,低头喝了口咖啡,味道一般。

他还记得那位不知名病人的最后一天治疗。

其实他没付出多大作用,对方依旧不懂倾诉,不会交流,隻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窗外风景,好像他这里是什么心灵洗涤圣地,什么都不聊就能消灭欲望。

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关于咖啡。

当时对方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朝幸业清楚,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即便从业这么多年,他已经清楚自己救不了任何人,但还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病人的声音毫无生气: “朝医生,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替我给他衝杯咖啡吧。”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总会因咖啡原谅我。”病人这样回答。

那一瞬间,朝幸业彻底意识到这人真的无可救药,那句“他应该不是因为咖啡原谅你的”已经没了说出口的意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地狱前行,却无能为力。

但此刻,他看着没有停留,直接离开的喻晗,心里却在不专业地想,那位病人衝的咖啡到底有多好喝?次次都原谅,真的只是因为咖啡与恩情?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您是因为他的死感到内疚,那么不必了,谁都救不了他。”一墙之隔外传来喻晗的声音, “这不是您的错,您不用把对他的责任转移到我身上。”

“……”

如那位病人所说,喻晗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朝幸业比谁都清楚,有些病人谁都无法拯救。

可此刻或许是久违的医者仁心归来,他想着,我或许还来得及救他口中很好的那个人。

于是他写下自己的私人号码,起身追到楼梯口递出去: “如果今天没心情聊也没关系,你可以挑选一个舒服的时间,喜欢的场景,我随时等候。”

喻晗没有应允,但收下了这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朝幸业在心里松了口气,带着并不轻缓的步伐走回诊室。

他将喻晗没动的咖啡倒进水池,旁边有面复古的镜子,里面反射着他斑白的两鬓。

他才四十七岁。

有很多病人或病人的家属都觉得,他是因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接受负能量,头髮才白得这样快。

但其实不是。

他从来没说过,其实自己的头髮白在成为心理医生之前。

手机响一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会准时收到我的吗?

朝幸业回復:当然。

-

邮局的一楼也很安静,虽然人不算少,但大家都很有素质,只能听见一些细微的窃窃私语,偶尔想到开心的事,也只是隔着空气相视一笑。

喻晗漫无目的地走到门口,却不知前路在哪。

他应该先回到车上,可外面下着雨。

屋檐坠落的雨花打湿了他的鞋尖,他看了会儿又想,回到车上之后又该去哪呢?

回那栋空荡荡的房子吗?

于是他调转脚步,回到时光邮局内逛了逛。

他拿了张复古牛皮纸色的信封,是最普通的款式,但挑选信纸的时候却犯了难,他不想买太多,隻想选出最合适的一张。

最终他还是和贺平秋一样,选了一张厚重的白纸,摸起来有种沙沙的质感。

“你好,你们这边提供笔吗?”

“提供的。”

喻晗跟着店员来到吧台,看见对方的衣服铭牌上写着小维。

小维将笔筒端出来,里面有普通的圆珠笔,也有冰冷的钢笔以及花里胡哨的拟物笔。

喻晗接过,好似无意地问: “你在这边工作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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