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崔银桂和另外两个小太监在她旁边打着红纱灯笼, 到了黑漆漆的大门口, 崔银桂上前两重一轻地敲了三下,里面的人接到暗号便开了门。
烟景进了门之后由两个引路的提刑司太监领着,一步步朝着诏狱的深处走去, 过道的石壁上点着昏暗的油灯, 里面阴沉沉冷森森的, 不住地听到呻/吟哀泣的声音,走过一道又一道的牢门, 见里面关着一个又一个满身血污的犯人。
烟景第一次来这种黑暗和血腥的牢房, 每走一步, 脚步便沉重一步。
快走到过道尽头的一间单号牢房, 烟景的脚步停住了,她看见爹爹面朝里地躺在牢里, 手脚都戴着镣铐, 蓬头垢面, 身上血迹斑斑,已经是动过刑了,烟景何曾见过爹爹这个惨状,只觉得心脏好似让人狠狠地捏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狱卒打开了牢门,她奔进牢门,压低了声音叫道:“爹爹!”
柳燊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是烟景,整个身子都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双满是血污的手紧紧地抓着烟景的衣裳,“烟儿,你来了,爹爹是冤枉的,爹爹是冤枉的啊!他们……他们就算打死了我我也不会认罪的!”
烟景看着爹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心如刀割,“爹爹,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他要这般构陷于你?”
柳燊摇了摇头,目光凄茫,“爹爹为官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不敢越雷池一步,从没做过挟私愤告,非议攻讦之事,所以爹爹竟不知诬陷之人是谁。别人做官是利字当头,爹爹做官只为清名,在扬州之时经手大大小小那么多案子,哪个不是肥得流油,爹爹指缝里沾是沾了些,但绝没有去捞油水。爹爹跟盐商私下素无来往,怎会跟他们索要贿赂,侵吞库银就更不可能了。天地良心,冤杀我也!”柳燊禁不住老泪纵横。
烟景垂泪道:“爹爹,老天有眼,公道人心,凭他们怎么诬陷,总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女儿也会竭尽所能为你洗清冤屈的,但是你一定要挺住,挺到那一天。”
柳燊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命数向来由天定,爹爹病势已起,恐支撑不了多久了,身后之事只有指望你了,爹爹不想让你也背上污名,所以,爹爹宁死也不会认罪的。”
烟景大惊,哭着道:“爹爹,我会去求皇上给你请太医诊治,你一定要挺住……”
从诏狱出来,烟景的心情实在是沉重极了,崔银桂等几个太监在诏狱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烟景道:“崔公公,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是戌牌时分。”
烟景知道戌正时刻宫门便要下钥了,现在进宫去还不算晚,便道,“我要进宫见皇上,请公公快些为我传话。”
崔银桂陪着小心道:“主子吩咐姑娘去诏狱见了柳燊之后便回南台绮思楼歇宿,主子没有说要见姑娘。”
“公公,你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见皇上,若他不见,我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
崔银桂听她如此说不敢耽搁,忙拉了马过来,先骑马进宫去了。
一行人抬着软轿细步无声,在夜色的遮掩下,往紫禁城方向而去,诏狱就在皇城边上,所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玄武门。
烟景心内如焚,在轿子里一刻也坐不住,掀开帘子,双眼只是不住地望着宫门,他究竟会不会见她?有时候想想挺悲伤的,她连要见他一面都隔了一重又一重的关防。
过了好一会儿崔银桂终于从宫门里出来,疾步至轿前,“姑娘,你随了咱家进宫去,主子答应见你。”
烟景坐的软轿在宫门下钥前的一刻抬进宫里去了。到了养心殿门口方下了轿,崔银桂将她领到养心殿的西暖阁的静室里,此时聿琛还未到。
又过了一会,听外头响起靴履飒沓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有力,这样的力量好像能穿透进她的心间,驱逐她的害怕和慌乱。
他穿着明黄色缎绣江山万年如意纹的狐皮龙袍,英姿飒飒,踏步进来的时候,如同日月光华一般照耀进她的双眸,一个多月未见,她此刻见到他如同见到了圣明一般,天下之权皆掌于他一人之手,唯有他能给予爹爹一线生机。
她再一次深刻地明白,他是天穹,她是平地,她所承载的一切皆要仰望于他。
“皇上!”她扑通一声跪地,以头触地,“我爹爹是冤枉的,请你救救我爹爹。”
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便要拉她起来,“你这是作什么,先起来再说话!”
她却不肯起,“我……我不敢起,我爹爹蒙受大冤,如今在牢里得了重病,我怕……”她说着硕大的泪珠便从眼中滚落下来。
聿琛的口吻含了几丝威严,“柳燊向盐商索贿,侵吞库银,铁证如山,有什么好冤枉的?”
烟景心内一凉,慌忙道:“皇上,你听我说,爹爹为官一向清廉自律,小心谨慎,他不会做此贪赃枉法之事,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他。”
聿琛目光深深,冷声道:“每个犯罪之人被拿下时都口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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