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梳妆台小小的一个,在床头上靠着南墙,再无其他。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东西,都不曾看见。
大概是那床红色的被褥,结婚的时候,小荣给她买的,喜庆。
翁荔英就坐在书桌前,突然泪如雨下,她一哭,妞妞强忍着的泪也憋不住了,自己用袖子擦眼泪,全是她的好儿,“日本人抓她去,要杀她吗?”
“小时候她在所里做学徒回来,每次回来都带吃的,她疼孩子,胡同里面的孩子遇见了,她手里买什么零嘴儿都抓给我们吃,最疼我,说女孩儿不易,我后来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她自己就是个女孩儿,混的比男孩儿都好。”
“跟我爸爸说送我去读书,我家里我哥没去读书,我去了,初小那年家里没钱念书了,她给家里送了钱去,跟我爸爸说要我念完。”
“她往日里见了人,总是笑一笑,不讲话,很腼腆的样子,从不聊家常,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插嘴,问她事情的时候,一句一句讲的很细致,她是个细致的人。”
翁荔英老想老想,却不记得扶桑以前什么样儿了,她没有见过她许多年,只记得当年,那么一个矮的孩子,去府里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扶桑跪着,站起来的时候还没有椅子高。
见了人,笑的讨好,会说好听话儿,有眼力劲儿。
只是从来,没有人从来都是笑着的,都是那么会说话,那么会有眼力劲儿的,所有的八面玲珑都是背后多少心酸多少心思。
扶桑跟宋旸谷的一生,很成功,很让人羡慕,很富贵也很好的日子。
但是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嫉妒,没有一个人会觉得眼红。
有的人,过什么日子,他身上的担子,她肩膀上的责任,看了从来教人,觉得心疼。
很心疼。
妞妞眼睛里面泪光闪闪,当天夜里,她自己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地从屋子里面出来,院子里满地的月色,积水一样地流淌,院子里的树影斑驳,浅海里面的水草一样地摇摆,风吹过,洁白的槐花从高树上面落下。
像是陈年的雪,像是宋旸谷跟扶桑说的上海烟花里五月份的杨花白絮。
她在大力夫妻的屋外叩首,轻声道,“爸,妈,我走了,儿不孝!”
她有自己事情去做,同学们都去了,家里一直拦着不给去。
可是人,有时候,总要做点什么的,她念过书,上过学,会很多东西,现在,就该去做更多的事情。
大力家的死死地捂着嘴,大力睡得很沉很沉,清晰可见的呼噜声,大力家的没睡照,门开的时候就听见了,但是这次没再拦着。
孩子走了,就走吧。
她曾经以死相逼,但是现在,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呢,谁家的人命不是人命呢,都去吧,都去吧。
等着人走了,她光着脚追出去好几条街,看着人最后不见了,跟同学们,几个毛娃娃,一人背着一个包袱,只看得清那些稚嫩的肩膀,不算健壮却挺拔的身躯,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去了。
想告诉他们夜路难走务必小心,告诉他们落雨了记得躲雨,天冷了备着衣服,出门在外别饿着肚子想家。
想说很多很多,最后一句没说,自己哭着躺在地上,剜肉一样地疼啊。
她的妞妞啊。
举国皆哀!
可是日本人可能不懂一句话,哀兵必胜!
所有人,都抱着必胜的决心,无论生??x?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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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写文是在治愈自己,激励自己,自己给自己天天打气,很多时候一边哭一边写,写的自己一身勇气。
要命
大力家的跌跌撞撞家里去, 大力朦胧之中醒来,“什么事儿?”
“妞妞走了——”
大力沉默了良久,喉咙哽住, 来回地滑动, 像是把一些苦的东西拼命地压下去, 拼了命地咽下去,当做人生从没有冒苦水一样, 就像是春天地里出来的苦菜花,卷着杂粮饼子的时候,一样地吞咽下去, 尝出来一点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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