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啊,要是赶着去给洋鬼子提鞋、当那下三滥的人,我就先把你的腿打断了,不用我说,族亲自然把你除名,可记得了?”
“这世道仁人义士到底多,咱们不敢做的事儿,有好汉敢去做。一些人做事留一线,谁知道哪天人家杀回来了,自然找你的后账。”
桑姐儿晨读,她自上学来,从来勤勉自律,每日不管风雨多艰,五点起来温习书本,四书五经大半已学,当即肃立诵读: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门外田有海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拍门,“我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了,眼看着那洋鬼子势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傻子都知道怎么做。”
“您不用跟我拧巴着下脸,这有便宜不赚是傻子,现在多少人想要拍洋人马屁的都排不上号儿呢,多亏我早前有远见,他们啊就喜欢我这样的。”
“二爷,不是我说您,别学文天祥岳飞那死脑筋,洋人要什么啊,咱们给什么,顺着他们就是了,他们一高兴了,手指头缝儿里面撒出来一点就够我们吃用一辈子的了。就比如这宅院一样,他们要是要啊,只管给,他们吃肉,咱们汤就够喝了,说不定给个县令当当呢。”
再比如他,原来三餐不继的,瞧瞧现在这骡子这一身行头,他想起来这一茬就觉得美,“等我忙完这一阵儿的啊,去林家铺子咱们好好攒一桌儿,我做东,一定赏脸来啊。”
这单丝难成线,孤木不成林,找个靠山好混日子,田有海觉得今非昔比。
停在宋家门前,往日没觉出来,现在骑在骡子上高人一等,也有心思仔细打量张望,院前门庭开阔,是老爷子在世铺的,捞上来的河沙掺了细山土拌成沙浆,又加了石灰米浆,百年风雨不侵。
正美着,门一开,王乃宁刚刚却是拿刀去了,追着田有海就冲上去挥刀,“你个没人味的,我今天就杀个满江红,为民除害了我。还惦记我们家宅子,还要我去给洋人当个跟包儿,祖宗!”
田有海忙催着骡子快跑,“二爷,我的二爷,我就是说说,说说。我先走了,改天再说。”
日出东林,不过一丝一缕,在晨雾弥漫之中若现,老鸹的叫声在朦胧中远去。路两边炊烟婀娜而起,扁担“吱扭扭”的声音从路上漫撒向田头,农户四季辛劳,晨起担水挑肥。
田有海却只恨骡子比马慢,想着要是有一头大马多好,就像是那天晚上宋眺谷的马一样,后悔那晚上没有截下来,骑在马上要比骡子威风得多。
转而一想自己不会骑马,心中悻悻地算了,远远看见邻县教堂高高耸起的屋顶,又喟叹邻县的传教士手黑,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比青县的教堂要大一倍多。
等见着雷天生,田有海一肚子的话倾吐而出,“哎呦,神甫,您可真是活神仙活祖宗啊,这儿这么多的事情,全压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我都替您累的慌。”
“不过啊,”他抱着胳膊,“应了我们中国人那句老话,能者多劳,您是有大才干的人,这一路走来,我都替您看过了。这地儿虽比青县穷了些,但是你看人家这么大一座教堂,那琉璃窗户比我还高,可真气派。”
“咱们青县比这儿有钱,您新建一个教堂,比这个还要大,到时候我再替您多找些教徒来孝顺你,您就是这两地儿最大的神仙了。”
他咂摸了一下嘴儿,只管讨好雷天生,表达自己剖心剖腹的忠诚,掏出来一个小册子,“你们这些洋神仙啊,我都背了好几遍了,一大早我就开始唱经,您听听——”
“不要为了明天忧虑,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他不识字儿,圣言会唱经的时候也只记得怎么一句,此时拿出来刚好应景儿。
雷天生自然想扩大教众,也更想整合教会力量为自己所用,这就是天赐良机,“很好,你说的很好,不过这些都是后事,现在要办的,是把凶手抓到。”
邻县的大小拳师都商量好一样的,早些日子就有些悄没声走了的,有的大户人家族老们上千人联合起来,扬言到山里去避世,要抓人,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该跑的跑了,没跑的怕受牵连避开了,朝廷这边的意思跟地方上的意思也不大一样。
雷天生未免觉得束手束脚,地方上如今出嘴出腿不出力,公然袒护民众。他不免觉得气短,只等着闹得再大一点儿,好借题发挥,让本国有借口派兵进驻,到时候他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现管山东巡抚梁大人也觉得为难,一方面怕加剧民怨,引起哗变,另一方面朝廷不断施压,想要息事宁人,闭着眼睛乱抓一批人平息洋人的怒火,还要赔偿教会的损失。
梁巡抚看着雷天生拟订的解决方案,气的脑仁突突疼,“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白银十万两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田骨田皮上千亩,把青县周边良田划给教会。”
“山东南道自来地少人多,人均耕地不过一亩两分,这上千亩良田背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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