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把一条胳膊肘搭在阑干上, 歪斜着身子面向她。易寡妇笑问:“你到湖州, 不?是来?做生意的吧?”
“看得出来??”
“不?是我看出来?的,我们家那谢大坛子看出来的。”她给丈夫取了个诨号,“大坛子”是说他酒量大,醋劲也大。
“他这几日和你谈谈讲讲, 说你这人要是做买卖, 就是不?赚什么大钱,也不?见得会折本。那天?码头上撞见,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为了钱。”
良恭笑着低头,“要是凡事都像做生意那样简单, 倒好了。实话告诉你, 我到湖州来?是为了找我的未婚妻, 她给一个做大官的看中了,我争不?过?, 反被?人家害得下了回大狱。”
“未婚妻?谁呀?”
“你也知道,尤妙真,尤家的大小姐。”
易寡妇面色大惊,良恭说起?来?也有些不?切实际之感,想起?当年骗妙真有一位“未婚妻”叫易清的话来?,如今倒是掉了个了。自己也觉得好笑。
“我记得你从前给尤家做下人,就是伺候这位尤大小姐。”
“就是她,尤家坍了台,这几年我陪着她四处投奔亲戚,本来?定下了婚约,说好今年就要成亲的,谁知又节外?生枝。你看我,这么些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点?长进也没有。”
“谁说你没长进的?我看你倒是长进了许多。”
良恭摊开手,自讽道:“你看我哪里像是长进了的样子?”
易寡妇低下头微笑一会,又把连歪着抬起?来?,这个微小的动?作藏着许多感慨似的,“要是从前,你根本不?敢说你爱着哪个女人的话,好像在?你看来?,你爱上谁都是不?应该,你觉得自己不?配。其实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从前,我也并没有说过?你不?配。要是你那时候胆子大一点?,兴许我们的日子都会不?一样。”
良恭把笑容收了收,脚后?跟碾着转向河面,放眼?远眺着,“眼?下你的日子并没有哪里不?好,何必再说这样的话?”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易寡妇嗔一眼?,笑着唏嘘,“我也说不?清,我就是在?想,你这个人放弃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样子,总是觉得反正没有比眼?下更坏,所以看起?来?很洒脱,其实是懦弱。不?过?现在?你变了,好像执着了许多。对你来?说,倒是好事,否则真要一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说得良恭哑口无言,也体会到自己心?内的一点?变化,而这点?微妙的变化正是妙真带给他的。太阳照到身上来?了 ,背上有点?发烫,给徐徐的山风吹拂着,又觉得暖热刚好。
丫头出来?喊吃饭,良恭跟着往屋里进去。谢大官人刚睡起?来?,在?桌上打哈欠。良恭看他也觉得有意思,这个人不?讲话的时候像个读书人,温文尔雅的,一开口又带着些商人左右逢源的习气?。
他自己说:“我从十七岁学做生意,这几年生意做到了京城,京城是何种地方?遍地的官宦,和他们说话,不?得不?小心?奉承着。一来?二去,人就益发圆滑了。”说着请良恭落座,吩咐丫头去筛壶酒来?。
易寡妇登时斜吊眉眼?,拿箸儿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下,“大清早的吃什么酒?不?许给他筛!”
那丫头便笑着自行出去,谢大官人只得讪笑两声,招呼良恭吃饭。
良恭端起?碗道:“圆滑点?也没什么不?好,否则也不?能把生意做得那么长远。”
“长远不?敢当,不?过?是因为京里贵人多,最讲究这些香啊粉的,我们的香料在?那里倒好卖。也是个契机,因为家里有门亲戚在?京城捐了个小官,叫我把铺子开到那里去试试。我想着试试就试试,做生意得有些胆量。想不?到先开了家铺子,生意倒红火,后?来?不?知不?觉,三家铺子就开了起?来?。良兄弟要想做这门生意,我的门道倒多哩。”
“我又不?会制什么香。”良恭笑着摇头,念头渐一转,眼?中略微放出光来?,“不?过?我倒向像你打听打听,嘉兴可?有什么价钱低些的山头?我想包一个山头来?栽种花草,做园景盆栽的生意。”
谢大官人放下碗来?笑,“这个生意做得,咱们江南一带,凡富庶人家,都喜欢收拾花园子,一年四季都要花树常开。我听说苏州杭州这样的买卖做得大的人多的是,不?过?咱们嘉兴是小地方,不?比他们,大富大贵的人家多。依我看,只要收拢住几户人家,也有银子赚。只是做这生意也讲究得很呢,单会栽种花草不?算,你还得会造景,否则白种些花在?园子里也不?好看。现在?做官的人家,花园子里都讲究高雅别致。”
易寡妇道:“这个总难不?到良恭,他从前画画,也画些房子园子,我虽然?不?懂,也看得出美来?。”
谢大官人喃喃地瘪着嘴,把脑袋向两边摇晃几下,“哎唷唷,人家的事,你比谁都知道。”
她便发狠拧了他膀子一下,“你再说!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两个人打打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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