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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1 / 3)

离京之前,几位上官中,柳贺与王锡爵关系最好,而到了回京之后,他又成了王锡爵的直属下属,两人间反倒比离京前更亲密了一些。

王锡爵其实也并不赞同夺情之事,不过他眼下已是三品的詹事府詹事,又岂能如普通翰林一般随意发声?

且王锡爵毕竟任官时日长,他很清楚,如今京中的情景着实离不开张居正。

张居正能将百官治得服服帖帖,且自考成法之后,官员懒散的习气被纠正了许多,眼下张居正决定清丈天下田亩,是为了朝廷收取更多田税,此事除了张江陵外,无人能有魄力、有胆识去推进。

两人喝了两杯茶,柳贺便听王锡爵低声道:“张相先找了大冢宰。”

大冢宰即吏部尚书张瀚,大明朝的吏部尚书一贯眼睛长在头顶上,可张瀚这吏部尚书却是张居正一手提拔,朝臣皆知他唯唯诺诺,唯张居正马首是瞻,他任了大冢宰后,吏部便一直被内阁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牵制内阁的能力。

张瀚本人在朝政上也没什么建树,刘台就曾弹劾过他,说他将陕西治得一塌糊涂,为官毫无主见。

“大冢宰未应?”柳贺道。

“泽远果真聪慧。”

官员丁忧其实是吏部事,丁忧之前,吏部要记下其回乡的时间,吏部给予官员勘合文书,待服满后再由原籍官吏查勘送吏部,如果张瀚真应下的话,他应当会在朝会上发声。

王锡爵道:“张相令大冢宰出面,大冢宰却道,奔丧若予殊典,此系礼部事,与吏部何干?张相又令人请大冢宰,大冢宰却不为所动。”

张瀚的意思是,正常丁忧是吏部的事,可张居正这夺情却事关礼法,那就得礼部来问了,和吏部一点也不相干。

柳贺不知张瀚是被张居正搓磨狠了,还是实在忍无可忍决定硬气一把,但他估计,张瀚这吏部尚书恐怕是做不长了。

柳贺闻言也是叹气。

“泽远应当也听说,翰林中有人决定参张相一本吧?”

柳贺点了点头:“詹事想必也听说了。”

“此事,也是言道不作为之故。”

柳贺对此深表赞同。

张居正以考成法牵制言官,言官犹如被绳子扼住了喉咙,发声远不如隆庆、嘉靖朝时,且自刘台事后,言官们更是不愿忤逆张居正,对他只有赞颂。

言官本就该仗义执言,道尽朝野中的不平事,非言道失声,又如何轮到他们这些翰林愤懑不已?

翰林们一贯是有敢说话的传统的,王锡爵当初连高拱都敢喷,若他仍是小翰林,只怕也要冲到张居□□上将他大骂一顿了。

事实上,张居正父丧之后,也不是没有言官说话,比如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就首先上疏让张居正留下,可谓毫无言官的节操。

原本吴中行也不那么愤怒,天子下旨夺情是天子对张居正的信重,但天子能下旨,并不代表张居正能受旨,更不代表满朝文武面对此事竟只是附和!

言道如此,内阁也是如此,首先上疏的陈三谟还是高拱的门生,旁人还未出声,他竟先一步讨好张居正了,简直……无耻至极。

这般无耻的人,竟还窃据吏科都给事中之位。

要知道,吏科是六科之首,吏科都给事中是言官领袖,吏科都给事中若是强硬一些,连阁臣都能劾倒。

桩桩件件事情累加起来

,吴中行自然难抑怒火。

柳贺道:“詹事可有什么好办法?”

王锡爵沉吟片刻:“只能见机行事了,泽远,你能否……”

王锡爵话说了一半便止住:“算了,先等等吧。”

张居正眼下是没有走,可他也没说会留下,他们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

回到家时,柳贺已一身疲惫,今日只这一桩事就叫他身心俱疲,比他在扬州跑完各州县还要累。

吴中行想上疏弹劾张居正,依王锡爵的意思,有这般想法的翰林还不止他一个。

王锡爵的未尽之意柳贺也明白,他是想看柳贺能否劝动张居正,毕竟刘台事上张居正的确听了柳贺的劝,然而夺情之事非常事可比,这是叫张居正彻底卸下手中的权势,张居正又如何愿意?

张居正连张瀚都找上了,必然就是不想走了。

这一夜柳贺都未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夺情的事,夺情/事虽与翰林院关联不大,然而柳贺却觉得,他必须在此事上做些什么。

脑中思绪过多,第二日柳贺差点睡过头,还是杨尧将他喊醒了,柳贺才意识到自己醒得比平日迟许多,再一照镜子,他脸色的确不太好。

待到了翰林院中,各人神色也是不同,柳贺才坐下,就听说了今日官员们纷纷上疏,表达对张居正的挽留之意。

面对天子的夺情之恩以及百官的挽留,张居正终于有了反应,他表示,自己既蒙受天子恩典,自当遵守礼法,还是让他早日回乡守孝吧。

天子自是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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