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等日讲都是东宫讲官,任天子日讲时日还不久,所受礼赐却已经相当隆重。
时间一天天流逝,一天早上,恰好是柳贺轮值日讲,他还未至文华殿便被内侍拦住:“柳修撰,您请先回吧,今日圣上身子不适,停讲一日。”
柳贺有些糊涂,若是圣上不适,内廷之中应当提前有人告知,不必等到此时再说。
待过了一日,柳贺才知,原来是王大臣案发生了。
升官
王大臣一案,柳贺原本并不清楚内情,但天子居所竟有陌生男子闯入,这事足以惊动整座朝堂,那王大臣虽被获下东厂,东厂缇骑也包围了高拱府上,但朝堂众臣却一致认为这事不可能是高拱干的。
“高新郑已返回河南,他如何在千里迢迢之外对这王大臣下令?”
“何况高新郑与穆宗皇帝感情甚笃,他如何会对天子下手?”
“只是不知这动手的是宫中,还是……”
眼下王大臣被捉拿归案,东厂却是冯保的地盘,他想让王大臣说什么,王大臣就只能说什么。
但高拱毕竟是前任首辅,说他派人刺杀皇帝着实太过可笑,以朝臣们对高拱的了解,高拱为人虽然傲气,却绝对做不出这等阴私之事。
能这般做事的,似乎只有太监。
然而,众人猜测时却免不了把新任首辅给带上。
张居正与冯保是盟友,这是朝廷内外都知晓的事情,冯保恨高拱想推陈洪上位,但张居正又如何不忧心高拱重返朝堂?
在文官们看来,即便彼此有深仇大恨,将祸事牵涉到宫中,又借东厂之手对付高拱,那着实是突破了作为文官的底线。
在大明朝,文官们就算犯了罪,也有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法司审理,文官们走的路线大致相当,犯的罪也大同小异,因而交由三司审理时,三司往往有罪论罪,不会往深里挖,但东厂和锦衣卫可以说是毫无尺度和下限,官员若是被逮住,那是什么烂事都拼命往外倒。
因而吏部尚书与左都御史葛守礼找上张居正,向其言明高拱不会干这样的蠢事,这两人虽非阁臣,却也位列大九卿,杨博资历又老,在嘉靖朝时就以加封少保,这两人上门,又带上成国公之弟、锦衣卫都督朱希孝,这才令张居正放过高拱。
但张居正这番做法却令朝臣们心中惴惴。
究竟是冯保主导,还是张居正主导,或是这王大臣只是一个误入宫中的无名小卒?
无论如何,张居正眼下虽未展现首辅的雷霆手段,朝中众臣却心知,这位新任首辅绝非良善之辈,他不是李春芳那样的老好人,器量也未必比高拱大多少。
吴中行及唐鹤征虽为张居正的门生,却也觉得他此事办得十分不地道。
身在河南的高拱更是愤懑异常,缇骑道明来意时,高拱便称此事是构陷,甚至要自杀以示清白,尽管高拱逃过一劫,可今日是王大臣,明日会不会有张大臣李大臣?且王大臣闯宫之事看似是一个粗劣的玩笑,却处处冲着高拱死穴去捅,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
对于柳贺而言,王大臣一案带来的最大影响是,他们这些日讲官入宫时须再经重重关卡,讲课时虽面对着天子,身后却有一队军卫监督,规模已经不逊于经筵了。
“柳修撰,入内时请谨慎些。”柳贺刚到文华殿,一位内侍出声提醒道,“讲课时可莫要提到荆轲刺秦这般的典故。”
柳贺点点头:“谢公公提点。”
王大臣一案虽然帮张居正进一步扫清了政敌,却着实令天子受了惊吓,柳贺看天子这几日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听内侍说,天子饭量都比平日少了一些。
天子年少,李太后和张居正讲究的是斯巴达式教育,就算受惊了课也继续上,还不许天子嘤嘤哭。
柳贺虽然对未来的万历帝不太喜欢,但他犯不着对一个十岁多的小孩生气。
柳信过世时他是十三岁,比天子大三岁,虽然家中条件远不能和坐拥天下的天子相比,但纪娘子一直很疼他,从未让柳贺受过半分委屈。
对比之下,李太后则是严厉有余温和不足。
柳贺今日讲《论语》
时,就看的天子在发呆,柳贺并未当场点出,只是轻轻敲了一下桌板,示意天子集中注意力。
天子一边听讲,一边用毛笔做着记录,但柳贺去看时,只见他一笔字写得歪歪扭扭,比平日的水准差了许多。
柳贺于是停下,伸出手:“陛下,笔不是这般握的。”
刚穿到大明朝时,柳贺一笔字写得还不如此时的天子,且所用的纸笔也远不如天子。
柳贺纠正了一会儿,天子右手却没再用力了,柳贺推他也推不动,一低头,就见天子胖胖的脸皱成了一团,眼窝里也冒着泪泡。
柳贺自己快要当父亲了,看到这样的天子难免会心软。
天子偷偷哭了一会儿,没听到指责,也没见柳贺去和张居正及李太后打小报告,便伸手擦了擦眼泪,可惜顾着眼泪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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