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讳贺是他本人之后,柳贺才重新站起身,视线并未聚焦,而是落在四处。
恭贺声这一刻在他耳畔响起,他眼前却是朦胧一片。
他中会元了?
他中会元了!
这一瞬,柳贺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眼前的人影、声音都不甚清晰,直至过了数秒,他才被重新拉回现实。
在会馆内等候数刻的煎熬。
贡院内蜷着双腿入睡的辛苦。
备考会试时日夜的苦读。
在丁氏族学中初学制艺的艰辛。
下河村中夜晚亮起的烛火,清晨的第一抹光线。
以及决定走科举之途的坚定与迷惘。
从十三岁到二十一岁,幼苗终于长成了大树。
柳贺也很难再保持从容,只觉此刻心中翻腾着无数思绪,让他很
难平静下来,整个人仿佛沸腾了一般。
读书八年,说艰辛也有,说煎熬也有,但都比不过这一刻上榜的喜悦。
仔细回忆,自县试时起,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顺畅,从未品尝过落榜的艰辛,他以最认真的心情读书,书本便以最好的名次回报于他。
更早一些,在通济社学读书时,他便一直在受到他人的帮助。
“贺哥,你中会元了!”
纪文选高兴到把柳贺的小名叫了出来,眼眸亮晶晶的,让柳贺无法忽视。
而冷静如施允也是眼眶发红,他此次会试虽然落了榜,但亲眼见到柳贺上榜,他心中也有无限欢悦。
“恭喜。”
柳贺却朝他深深施了一礼:“我先你一步考中,三年之后,我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
“那是自然。”施允与他碰了碰拳,“岂能让你事事在先?”
镇江会馆内,众士子纷纷向柳贺送上祝贺:“泽远兄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当真替我镇江士子扬名!”
“此时不该称泽远兄了,该叫柳会元才对!”
“柳会元文名惊天下,这个会元你是名副其实!”
“这会元身份泽远兄你配得上!”
“金銮殿上再捧个状元回来!”
会馆掌柜没料到柳贺竟中了会元,自大明朝开国二百年以来,镇江府也未曾出过一个会元!
他心下不由遗憾,自己鞭炮着实买得小了些,已经配不上会元郎的身份了。
然而此刻已经不需要掌柜操心了,镇江会馆外的空地上,庆贺的鞭炮声是这一日中最响亮的。
而随着鞭炮声消失,镇江府柳贺乃是这一科会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处会馆的士子也得知了消息。
“会元是镇江柳泽远?”
“这柳泽远的文章我读过,乡试文章已是锦绣,不知会试文章又当如何出色?”
对柳贺来说,今日的确难忘,苦读数年的梦想一朝终于能够实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夹在梦幻与现实的缝隙之中,许久都难以清醒。
但梦想成真的滋味当真是极其美妙,只要享受过一次便再难以忘怀。
揭榜的这一晚,柳贺难得失眠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由想起远在镇江府的母亲与妻子。
若是自己中了会元的消息叫她们知晓,她们应当是十分高兴的吧?
会试后
柳贺中了会元,一贯冷清的镇江会馆变得格外热闹,到了傍晚时,会馆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各地会馆的士子都前来一睹新会元的风采。
“弘治时戒庵公会试亚元,殿试探花,当时情景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晚,整个京城的士子都听说了柳贺的名字。
唐鹤征、姜士昌等与柳贺相熟的士子也在第一时间赶到镇江会馆,为柳贺送上祝贺。
姜士昌此次会试失利,未能争得一个进士名额,但他眼下年方十八,区区一次失利倒也算不得什么。
“泽远兄,殿试后怎么也得在柳泉居给我们摆上一桌。”
柳贺笑道:“诸位仁兄,柳泉居的大席在下未必摆得起,便宜坊的烤鸭倒是管够。”
“不行不行。”唐鹤征起哄道,“江南的鸭子我等难道没吃够,非得来京城吃鸭子不成?”
此次会元出自南直隶,这是继嘉靖四十一年之后时隔九年的又一个南直隶的会元,上一科会元田一儁是福建人,上上科会元陈栋则是浙江人,柳贺此次夺了会元,南直士子皆是与有荣焉。
柳贺今日迎了一波又一波的士子,脸都笑到快僵了,而除了士子外,京城本地的富商、豪绅等都下了帖子拜会,送上贺礼,更有人很直白地问柳贺:“会元郎缺钱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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