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诛心,贺知秋心头巨震,原来皇上明察秋毫,早已洞明一切,知道自己这一番作态原是为了掩盖自己困窘之时写过诲-淫-之书,洞察了自己如此丑陋自私的本性……
而那些什么文字狱的说法,不过是试一试自己心性,又兼点醒教导。自己为了一己私欲,挟私报复,开了这个以文字罪人之头,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若是遇上个昏君重臣借机发挥,那就是遗祸士林,流毒万年。当今天下正是运隆祚永,太平无为,自己如何能做这万世罪人?
他颤抖着深深伏下,面色颓唐,不敢再辩解一字,只闭目待死。
谢翊冷声道:“念尔还有着一丝廉耻之心,又多少还知道点是非曲直大忠大义,虽是一副狼心狗肺,也还勉强能当狗使唤,罚俸一年,降尔三级,去大理寺做个九品推官,审上几年案子,遇到冤屈的蝼蚁小民,且记得今日这一点良心。想想尔琼林宴上说的,当初读书,是为了甚么?桃花源,可有这等携私倾轧之事?”
贺知秋泪流满面,哽咽着道:“罪臣愧悔无地……”
谢翊冷声:“今日之罪权且寄着,来日若有一案错判,则一并判罚议罪,将汝之罪行公布天下。”
贺知秋额头深深贴着地:“臣遵旨领罚……”皇帝深恩如此,显然是因为自己在最后关头毕竟良心不安,悬崖勒马,仍然规劝皇帝,因此才开恩如此,自己若是恬不知耻一口应下接了那大兴文字狱的事,只怕如今等着自己的必是死罪。
谢翊不耐道:“除去冠袍,宫门口杖二十,掌嘴三十,逐出去!莫要脏了朕的地!”
很快外边的侍卫进来,上来将瘫软在地的贺知秋拉了出去。谢翊仍怒意勃发,将手里的茶杯盖扔到一侧,苏槐上前接了道:“陛下息怒,既如此可恨,何不杀了,也为许世子出出气呢。”
谢翊看了他一眼:“能取中状元,才干是有的,底线廉耻也尚且有几分,并非要致人死地,大概只想着封了书坊,他那丑事便可掩埋下去。看他应是不知许莼是靖国公府世子,只以为是寻常商户,否则绝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如今既有愧于心,办事自然小心,大理寺卿前些日子才和我说缺人干活,料他不敢不用心,不然白领这些日子俸禄,便宜他了。再者将来……”
他气渐消了,话说了一半又不再说了,只又拿了茶杯在手里转着沉吟。苏槐笑了声却接着话说:“再者将来小公爷也进了朝堂当差,没个人相帮如何是好,倒不如留着当条狗使唤,小公爷既对他有深恩,他有有愧,来日也能给小公爷当个臂膀。”
谢翊看了他一眼,竟没叱责他妄测君心,苏槐连忙拍他龙屁:“皇上果然待小公爷极好,既为小公爷出了气,又为之计长远,小公爷若是知道陛下良苦用心,不知如何勠力感奋呢。”
谢翊冷笑了道:“勠力感奋?朕看他顽心重得很,没一日有个定性,指望他当差为朕分忧且还远着。”
苏槐笑嘻嘻:“皇上再耐心多教教,哪有不成的。到时入了朝堂,必是肱股之臣,忠心耿耿,皇上有人帮忙,也能歇一歇了。”
谢翊淡道:“朕可没什么耐心,横竖朕也不缺人当差。”
苏槐笑得脸上几乎要开花:“难得小公爷全无机心,宅心仁厚,只怕进了朝堂倒是被人带坏了。”
谢翊点评道:“什么宅心仁厚,就是个缺心眼烂好心的,却不知大恩似仇。朕不过几日没看着他,差点就惹上牢狱之灾,哪怕知道他是公府出身,少不也要颜面尽失名声坏了。”
苏槐笑了:“小公爷才十八呢,哪能想到这等人呢,陛下今晚要出去吗?”
谢翊将袍袖整了整,矜持道:“出去看看。”
守护
夜色已降临, 谢翊骑马到了竹枝坊敲门,盛老六却道:“九爷来得不巧,少爷去了闲云坊那边了。”
谢翊顿了顿, 心想只怕京兆府那边有恶吏借机去滋扰, 到底有些担心, 要知道他今日看到江显来禀说城里有家书坊叫闲云坊的查出了禁书,他还以为是自己给的许莼那套卓吾先生的书惹出了祸。
谁能想到竟然祸起那几本话本呢?罗海珍那本所谓诗抄, 世祖朝都已过了近百年,本朝历代也优待读书人,对这些禁书早已不大管。但毕竟是世祖定下来的禁毁书目, 也不会有哪位帝皇要违背先祖谕令说不禁了。如今严禁的, 还多是那等诲-银之书。
谢翊纵然半生也见过不少人, 终究有些心疼许莼这行侠仗义倒惹出祸来……他那救风尘的毛病, 还得想法子改一改。
谢翊骑着马沿着湖边又去了城北闲云坊前,这个时候,书坊这类生意少的店铺都已歇业。他纵马到了巷口, 却看到了闲云坊门口灯笼下,一位青衣女子正手里提着灯笼,仰着头与骑在马上的许莼说话。
那女子大约二十多岁, 仍是未成婚的发髻,显然和许莼极熟稔, 青缎窄袖衣裙,式样简单却料子华贵, 发上只簪了一支银簪, 腰间垂着一串青玉雕成的铜钱串样。
许莼低头看着她也满脸笑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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