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实在不想在宋昕面前落泪了,干脆转过身,蹲下身子,一边去拾地上的药罐碎片一边偷偷擦眼泪。
泪水模糊了视线,唐姻险些被瓷片割破了手指。
幸好还未触及,宋昕修长的手掌轻轻拦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
宋昕并未问她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侧。
唐姻看着那个消寂又清雅的身影,不知为何,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又涌在唐姻心头。
三表叔似乎就有这样的魔力,每每让她安心。
可她越安心,便越愧疚。
表叔对她太好了,她却想不到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
察觉到唐姻情绪的舒缓,宋昕这时开口问:“伤口可恢复了?”
唐姻从思绪中抽离,知道宋昕在问她手臂上的伤,吸了下鼻子道:“……已经好了,只剩下一些浅印子,过些日子大概会消。”
宋昕“嗯”了声,竟从怀里掏出个包好的糖人:“给你的。”
唐姻眉间缓缓舒展开,接了过来:“三表叔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并不知道,路过集市时,顺手买的。”
宋昕自然不会说,是那日唐姻烧糊涂了,窝在他怀里,睫间沾泪的环着他的腰,要“娘亲”为她买糖人吃。
唐姻撕开油纸,小小咬了一口,甜味流于唇齿之间,心情似乎平静不少。
她将宋昕请到院中的藤椅处,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的小凳上。
唐姻仰着头,双手握着糖人的竹签问:“三表叔,您怎么今日过来了,是不是太子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宋昕的角度自上而下,唐姻如同一只缩成一团的小松鼠,手里仿佛攥着一颗宝贵的松果。
阳光下,她额边的碎发软绵绵的,十分撩人。
他压制住想去摸她头顶的冲动,淡然道:“京师距此数百里,哪有这么快。”随后又道:“我来看看你母亲,她病情如何了?”
“母亲……”唐姻仰着头,努力挤出个笑脸,“母亲的身子比过去稳定许多,华神医说,只要等来天山龙脑冰片,母亲定会痊愈的。”
就算唐姻极力掩饰失落与担忧,但在宋昕面前,她所有的情绪几乎都无所遁形。
宋昕垂着头,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子。
来杭州不过几日,唐姻便瘦了。
尤记得在宋府初见之时,女子的脸颊还是微微圆润的,既怜人又可爱,如今她小巧的下巴越发显得消瘦,平添了一份清媚的殊色。
“四娘。”
“嗯?”
宋昕蜷了蜷手指,道:“你二姐姐她……”
“我二姐姐?”唐姻闻言淡褐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她直了直身子,凑近了些,下巴几乎碰到宋昕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我二姐姐如何?”
宋昕差点将唐二姑娘藏在太子府的事实脱口而出。
可一想到太子殿下,宋昕有些话还是无法直言。
话锋一转道:“不论生死,真正有缘之人,即便走散,也一定会重逢的。”
宋昕不敢再停留,他可以在王权圣威下如鱼得水,可以在京师的风云诡谲中左右逢源。
而唐姻的小鹿般明净的眼睛,却总让他招架不住。
“四娘,”宋昕起身,目光落在拿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上:“多吃些,你瘦了。”
谁知宋昕才一站起来,唐姻急忙跟着起身道:“表叔不留下用过晚膳再走吗?”
宋昕一怔:“不了,府衙还有公事。”
“可是,张芝平他会不会再回来……”
唐姻却有些欲言又止,方才神情中的害怕与焦急,忽又显现出来。
宋昕脚步顿住,恍若足下生根,牢牢地盘附于地面,竟一步动弹不得。
所有的坚持,终究在这一瞬间功亏一篑。
罢了。
宋昕手背上泛着青筋,缓缓抬起,还是摸了摸唐姻的头顶,温声道:“四娘,别怕,我在。”
哪怕只能以一个令她敬爱的长辈身份而存在,也一直在。
·
年难留,时易损。眨眼之间,唐二姑娘的末七之日将近。唐国公夫人虽然身子不济,每每昏睡,但事关女儿,她将这个日子记得十分清楚。
家姐的末七之日,唐姻自然也不敢忘。
唐二姑娘的头七,他们没能为她做场超度。母女二人商量过后,唐姻打算手抄些经书,到时候拿到灵慈寺供奉。
唐姻去了偏房,将贴身的荷包拿了出来。
细细数了数,可用的银子已经不多。
为母亲买药,家中衣食供给……都是省不得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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