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好一会儿,妊婋才弄明白这春田庄和康员外的事。
涿州城外田土不算多,大部分是官产,还有一部分是祖上家业传下来的老庄子,只有极少数地主是近几十年里白手起家攒出来的。
这春田庄的庄主康员外,便是涿州城外最大的白身地主,发家至今不过三十年光景。
这康员外年轻时,成日跟在涿州城里几个浪荡富家男身边,做帮闲掮客,将那起败家破业的男子哄进赌坊作乐。
许多家道中落后挥霍祖上庄田的败家男,因欠赌债将家中良田折给了康员外,其中多半数被他孝敬给了涿州府衙长官,剩下的揣进自己腰包,挣下了好大一份家业。
几年后康员外出城到自家的春田庄上,做起了土皇帝,他庄上的两百多个佃户,便是他的子民。
只是这位土皇帝年纪越大,人越吝啬,在庄里修了许多粮仓钱库,几乎塞得满溢,却还要克扣佃户工钱。
春田庄出事那天,正有几个男佃户因庄上年赏迟迟不下,遂聚了一帮乡勇去找康员外要钱,众人在庄子里争吵半晌,很快跟康员外家的护院打成一团。
从山里逃出来的那伙男匪正好山穷水尽路过此地,便趁乱占了庄子,庄上人几乎全数被屠,只有十来个在外围助阵的侥幸脱逃。
那些人本就是去闹事的,见了山匪来也不敢报官,还当是鸡毛贼杀过来了,是以只顾逃命躲藏。
春田庄平常都有康员外自家护院巡逻,所以巡检司也不大往这边来,加上临近年尾连日下雪,衙役都有些惫懒,城外出了件这样大的事,涿州府衙竟丝毫不知。
直到过完了年,闹事的见并无鸡毛贼杀来,又听人说城里张贴了官军收复幽州城的大报,鸡毛贼已经被赶到北边去了。
他们这才知道占山寨的不过是流窜匪寇,于是相约一起进城告官,为被杀的弟兄们讨回公道,顺便得些剿匪赏钱。
谁成想府衙怀疑他们是贼喊捉贼,竟将他们投进了大牢。
涿州府衙对于春田庄这件事,态度有些暧昧,妊婋听到这里,想这大约是因为康员外跟府衙官吏多有首尾,怕闹大了扯出从前的事来,所以要尽快息事宁人。
眼下巡检司已经出城去核查春田庄的情况了,那些告官的都还在狱中,想来八成会被当做替死鬼,这桩事最终可能会被断定为佃户闹事之类的,毕竟辖区内自鸡毛贼后出现匪乱,在刺史来看恐怕影响仕途。
妊婋喝完最后一口甜浆,把碗放在桌上,掐指算了算日子,新的幽州刺史估摸着也快到涿州了。
虽然幽州刺史和涿州刺史名义上是平级,但这新任幽州刺史可是皇帝心腹大太监的义子,也算是御前红人,来燕北不过是为了增添履历,这一路大约也有为皇帝探查燕北各地政事得失的任务在身,所以各地州府必会小心接待。
妊婋不知道那位涿州刺史有没有能力在幽州刺史到来时,降低春田庄事件对自身政绩的影响,但最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涿州巡检司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张旗鼓的追查,那她们还能有时间把山路沿途的痕迹,再抹平一些。
想完这些,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卖浆的大姐也准备收摊了,正在那里摞碗。
这时有几个乞丐男小子连跑带闹地路过,险些撞翻她摆在路边的碗架,那大姐叉腰便骂:“贼虫小屪子!没头没脑地乱撞,浑身上下只沟子里长了眼等着卖呢?滚远些!少来讨打!”
妊婋听完不禁抿了抿嘴,把喝完的浆碗递了过去,那大姐马上换了笑颜:“咱家甜浆好喝吧?往后常来啊!”
妊婋笑着点点头,告别大姐转身离开甜浆摊。
她算是看出来了,卖浆的都挺会骂人。
这可能是行当上的配套技艺吧。
妊婋走出胡同,又到府衙四周转了两圈,确认了一些猜想,然后才悠悠出了涿州城。
赶了两日山路,到晚间,月朗星稀,山坡上雪光明亮,妊婋大步走进豹子寨。
正有两个管家娘子候在这里,笑着迎上来:“可算回来了!当家的才还念叨来着,快往东院里暖和暖和!”
花豹子听说她回来了,也忙从后厅往外迎,妊婋刚进院门时,抬眼正见她和圣人屠跨出堂屋门槛,后面跟着厉媗、杜婼和穆婛等人。
大家在廊下厮见毕,一起往屋里走去,待众人在后厅坐下喝茶,妊婋才把自己在涿州城的所见所闻,给她们细细讲了一回。
听完庄院前事,大家先是沉默了片刻,这时穆婛幽幽说道:“咱们岂不是也成那些人口里一伙的山匪了……”
厉媗看了一眼妊婋,理直气壮地说道:“男匪屠了春田庄,我们杀了男匪,我们是侠义之士,至于粮食财物……我们大过年的翻山越岭伸张正义,收缴点不义之财怎么了。”
杜婼竖起大拇指:“这话没毛病!”
圣人屠端着香汤盏含笑说道:“就算涿州巡检司到春田庄看到了那些尸体,八成也会把这桩事往庄客内斗里判,我们这几天把运粮的山路痕迹再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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