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语如絮拂耳,应不寐下意识攥紧掌心白兔瓷像。
那白兔瓷胎温润,玉雪玲珑,是春日里与她初遇后,在西市瓷坊偶然寻得的。彼时见它双耳耷拉、圆眼懵懂,憨态可掬的模样竟与她有七分像,便起意买下。
此后日日悬于车内,朝夕相见。
苏锦绣盯着那严丝合缝的车帘,里头静得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活像装了尊闷葫芦。她抬手敲了敲车壁,又打趣道:“几日不见,应道长耍起大牌了,连面都不屑露?”
好半晌,车里才飘出应不寐低低的抱怨:“听说前几日你请了阁里的绣娘,一同去樊楼吃酒,又是谢这个又是谢那个,倒把我这个陪你喝谷酿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锦绣没多想,只当他紧闭车帘是在为这事儿恼怒,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在乎这一顿?应道长日日山珍海味的,差我这顿樊楼酒?”
车内半晌无言。
“要不然明日……”
苏锦绣话还没说完,应不寐却已命车夫扬鞭,马车绝尘而去。
她愣在原地,望着车影轻声吐槽:“啧,这气性真大。”
轮蹄碾过郊野的青石板,辙印在薄尘里拖出浅痕,伴着车夫一声短促的“吁”,马车终在柳荫下稳稳停住。
车帘被素手轻撩,探出一双藕荷色绣鞋,稳稳落地,是苏锦绣和琳琅款步下车。
眼前便是汴京最大的供材绣庄,庄院依汴水而建,青灰院墙绵延数丈,阔绰似乡绅庄园。院外码头泊着两艘乌篷船,舱门半开,露出里头叠得齐整的蜀锦与苏绣线轴,显是刚从水路接了南边绣材回来。
自大门步入,便见廊下绣娘围坐竹筐,指尖翻飞分拣金线银线,偶有剪成蝶翅状的绣片落在筐中。库房方向还传来木勺舀水的声响,该是匠人在调制新色染浆,淡香混着水汽,悄然漫过庭院。
引路的庄客早候在门边,见了苏锦绣便含笑躬身:“锦绣娘子来啦?掌柜正在里间理事呢。”
苏锦绣点头应着,掀帘入内,见南淮月正翻检账本,便开门见山:“淮月姑姑,我想定些特供的烟霞绒线,本地寻不着,还得劳您从南边调。”
南淮月抬眼一怔,随即叹道:“呀,锦绣娘子来得迟了!前几日南边送烟霞绒的船刚抵码头,货一卸便被花满渚的人尽数订走,半分未留。”
这花满渚是汴京早已声名鹊起的绣坊,专做王公贵族的定制活计,京中勋贵眷属的衣饰多出自其手,寻常绣坊难与其争衡。
琳琅急声道:“淮月姑姑,当真一点都没剩?”
“呦,我还能诓你们不成?”南淮月放下账本,压低声音,“我听花满渚的人说,是接了清平县主及笄礼的衣饰活计,要做一套云凤朝珠裙,那绒线色泽透亮,最衬金线,他们把这批货全包了去,一星半点都没留。”
苏锦绣现已任华韵阁当家之职,只盼再勉力半载,广揽活计,以期完成系统书页上布置的任务,成为汴京第一绣娘,安稳活到二十岁。
可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那花满渚绣艺之精、声望之隆皆在己上,不啻云泥之别。
念及此处,她先前心头的期许如残烛遇风般倏然黯淡,只觉前路漫漫,如斯茫然。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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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引用自白居易《别元九后咏所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引用自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襄州行 醉中佳丽影,醒后思未停。……
襄州地牢深处。
烛火明灭,跳跃的光将刑架上的人拉成扭曲的鬼影,映在湿寒石壁上。
李知府被麻绳缚在架上,两名衙役正持着浸过盐水的鞭子上刑,每落下一鞭,都伴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角落的阴影里,俊美少年斜倚在花梨木椅上,长睫垂落,右手曲起,姿态闲适,正抵着额角而眠。
纵然周遭惨叫如阿鼻地狱。
“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李知府陡然拔高的嚎叫惊醒了闻时钦,他睫毛颤了颤,惺忪睁眼,转瞬便因被扰了浅眠而皱眉不耐。
“啧。”
闻时钦振衣而起,信步至刑架之侧,取出袖中匕首。
旁侧衙役识趣敛手收鞭,适时问话:“再问最后一遍,贪墨的漕银,藏在哪?”
李知府咳着血,却偏梗着脖子笑:“纵使今日身首异处,本官亦冰心玉壶,一无所知!”
闻时钦原正仔细擦着匕首,听罢李知府的硬语,忽尔低笑:“哎呦呦……李大人这份气节,颇有昔年伯夷叔齐之风,真教人叹服。”说罢他又举起匕首,借着昏光眯起眼打量,“待此间事了,晚辈定要将大人拒贿守正的事迹勒石为记,遍传襄州,让大人的妻儿宗族晨昏瞻仰,学学这您份铁骨铮铮。”
李知府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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