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兴帝留下的禁卫军三千四百八十二人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于其说杨昭自知触怒龙颜龟缩元福宫不出,不如说唐绮知她关心则乱误大事,关她紧闭让她颐养天年,锦衣卫至今还将那处围得水泄不通。
尚方宝剑里的武皇帝遗书,将奚国神女宴之事曝露了出来,成为至关重要的线索,如同串上珠子的一根线芯,所有疑窦得以衔接,唐国两朝三代风雨飘摇,陈年往事因缘际会,再要追究个中细处已无益处,左右她们摸清了来龙去脉。
杨昭与唐绮的一番深谈,最终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唐绮斩断她手中的爪牙,她也上了年岁,一是感到倦了,二是唐绮确然在近三年内突飞猛进成长许多,她也该到了放手的时候,不论是奚国人之事,还是帝妻之事,唐绮都不会再让她插手分毫。
至于追杀燕姒和银甲军
陛下当日不是中蛊了么?崔漫云把油纸伞往唐绮肩处移了寸许,不让那龙袍沾着寒气,原本该放在刀柄上的那只手则往怀中摸索,奇也,帕子今日像是忘记带。
无妨。唐绮失魂落魄,将个中内情说出:为保她无虞,朕得知消息便放了银甲军的信号弹,那日母妃自己心也不定,专注眼下不得分神,自然并未注意到往忠义侯府方向炸开的鹰式图腾烟火。
崔漫云微讶,茫然道:您不想让娘娘有个差池,她犯的却是大不敬之罪,挟持国君要诛灭九族的,您怎好封了所有人的口只对外宣称皇后在病中?
唐绮用余光瞄看崔漫云,没好气说:你去翻过雀奔山,杀进天衢城,诛她九族试试?诛了九族顺带接管辽东守备军,正正好替唐国百姓戍边。
崔漫云语噎,脸红道:可她的的确确伤了您龙体天家威严怎能容臣下随意触犯。
并未。唐绮目不转睛盯着登天楼方向,摇头道:那玩意儿不会伤人,她亦不会伤我。
燕姒给她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引神蛊,而是早前就对她下过一次的幻蛊,过了一炷香,人便恢复如初,毫发无损。
这倒是让崔漫云更糊涂了,蹙着眉思来想去,最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小心翼翼问她:您与娘娘,这是事先商议好的?还是为何?既不想伤到彼此,又要这般折腾,您还派了人对她穷追不舍
唐绮目中酝出复杂神情,随后笃定道:虽未事先商榷,但我与阿姒同心,我与她先为妻妻,后才是君臣。
崔漫云:
崔漫云只觉得唐绮是鬼迷心窍失心疯了,自古便是君臣在前,夫妻在后,唐绮倒好,直接给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反着来,既是如此,哪怕帝妻将天捅下个窟窿,估摸着女君也只会笑笑问人可有累着,更何况挟持脱身这等小事儿,权衡利弊或于情于理,女君都不会追究。
二人说话间,听到脚步声靠近,是曹大德和王路远往这边来了,踩着湿地哒哒哒在上台阶。
唐绮放低了声音,说:我做错了许多事,她才不愿同我在一处,我等不及了,漫云,劳烦你相助。
崔漫云听她三言两语吩咐,猛瞪大眼睛。
您想好了?
唐绮趁人还未至,将怀中贴身放着的一封信递给崔漫云,点头应道:想好了。
她转头往坤宁宫的方向去,崔漫云跟在她后头,边走边拆开带着体温的书信。
信上只寥寥数字,字迹鬼斧神工很是难看
事已平,从此别,愿无恙,相见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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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洲,响水郡。
七月暮色金光灿灿。
院墙外搭着一张长梯,小娥踩着梯子,将隔墙偷来的桃往下扔。
主子,您瞧着这也差不多了吧?再摘的话,一定会被发现。
等在长梯下的人飒飒而立,接下又一颗个头儿硕大、汁水果肉都很饱满的桃,神态自如地笑了笑,这笑很浅,短短一瞬不着痕迹。
不会被发现。
小娥这些日子以来学会一门新的技艺,翻白眼,她连翻两个,对爬墙偷桃的事儿不耻,不满地小声嘀咕道:树都快给薅秃了,不被发现才怪。
发现了就发现了。唐绮神色丝毫未改,就着粗布衣衫擦了擦桃,张嘴咬了一大口,赞道:真甜!
这时,门房匆匆跑来报,说有人砸她家的门,把门拍得砰砰响,大有要入室抢劫的架势,瞧着是来者不善。
唐绮啃着桃,不以为意地说:可能是讨债的打上门来了,走,瞧瞧去。
门房跟着她走,小娥还骑在墙头,没人扶梯子她下不去,伸了伸脚,朝走远的背影喊:主子!女婢怎么办?
唐绮说:自个儿看着办!
小娥:
不过多时,吱呀一声院门就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年芳二八的妙龄小姑娘,梳着双髻,丫鬟打扮,肥嘟嘟的脸蛋因腮帮鼓气显得浑圆,她瞪着眼,一手叉腰,一手径直指向唐绮。
门房为这敢直指女君的小丫鬟捏了一把汗,但唐绮还笑着。
我家姑娘说了!您若是稀罕桃子!丫鬟倒也不废话,手又向下指,这框都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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