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绮心中还挂念着宫中送她母妃出皇城的那只船,并没注意这一头,心不在焉地道:我知你懂事。
百灵欲说出口的话,就被唐绮这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她爱重珍惜地摸着唐绮给她的绢子,最终是千思万虑吞下肚,不好再提。
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先退下了。
唐绮说:去吧。
百灵走出书房,将门轻掩。
外头月光白得惨淡,映照在她愁容上,那副哀思模样,叫候在外头与她关系好的小女使看了,一阵不忍,人就凑到她跟前,小声絮叨着:姐姐可还好?
百灵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迈出一步,往外走,小女使就同她一道下了石阶。
她突然顿住脚步,回眸望了一眼书房的门。
小女使说:殿下责罚姐姐了?
百灵说:不曾。
小女使方才皱着的眉舒展开来,欣然道:那便好,那阵子殿下就为小院的事儿责难过姐姐,我还提姐姐心焦呢,想着那住的是当主子的,咱们当奴婢的,哪里吃罪得起,能避还是避吧
百灵仿佛并未听见小女使说的这番话,她收回目光,垂眸仓促一笑。
不曾责罚,可怎么就比责罚了我,还要难过呢
话未说得明白,小女使也不解其中之意,正犯着迷糊,便见这曾经的二公主府、现下的长公主府前院第一大女使百灵,心如死灰般低下头,就着月色,往耳房方向蹒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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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消息到得极快,锦衣卫接到长公主府里府兵传来的消息,立时就送进了勤政殿。
唐峻展开土黄纸卷认上面的字,字字铿锵地念将出来。
百灵留府,哭闹一场无果!
新帝在御案前踱步,面色瞧上去说不出是喜是忧。
席前,还未来得及升任兵部尚书的连易起了身,拱手朝唐峻道:贺喜陛下!百灵是安顺殿下身边离不了的贴身大女使,既然是要让她留都,想必除了照顾安顺妻,别无旁的了!
唐峻回过头,示意他坐,而后又往前走出几步路,停在一张软椅前,伸手拍了拍座上之人的肩。
他道:首辅此行辛苦了,总算没有辜负朕的一场真心。
殿中提前烧有地龙,柳阁老热症上来,拿着锦帕擦拭额上淌着的汗水,恭敬答说:既然此番事了,还请陛下早些歇息。老臣
唐峻忽而笑起来,将欲起身的柳阁老按回座上,他双目中,一道精光一闪而过,柳阁老心中猛地打了个突兀,暗道不好,果然听到唐峻开口又说:先生莫要急,这事儿,尚未见分晓。
柳阁老一颗心突突直跳,坐在旁侧的连易歪过头,也是疑惑地看向新帝。
唐峻对着殿外道:曹公公!让人进来罢!
话音一落,候在殿外的总管太监应了声,勤政殿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锦衣卫带着一个神机营将士打扮的小卒随即跨入殿内,疾走数步,先跪地给唐峻行礼。
陛下洪福!
唐峻看着人笑:你来说说,那边如何?
这人道:安顺殿下妻,已从金玲乐坊堤岸登船!统领亲自给的腰牌助她畅行无阻!
闻言,殿中人各有所思,神色皆是严肃起来,殿内气氛焦灼,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柳阁老较其他人,更是静若寒蝉!
唐峻不见怒色,只是皱起眉,他挥一挥手,前来传信的人便被曹大德带出了殿。
谁也不曾先说什么话。
顺水推舟让柳阁老去说服唐绮,本就只是唐峻有心试探柳栖雁这位首辅帝师而今心向之处,他不说话,连易没升官,人微言轻,自然不好对此事妄加评判。
沉默不过片刻,柳阁老额上瀑汗直下,她颤着唇张口,道:陛下老臣老臣办事不利甘愿领罪
唐峻朝柳阁老直视而去,目光分外锐利,看得旁边的连易都忍不住屏气,转瞬间,唐峻又忽然微微笑了。
先生说的哪里话?他诶了一声后,又道:是安顺过于狡诈,此事,朕怎好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您呢?只是
说到这里他便停下来,柳栖雁人在宫中,不便跟外头互通消息,这会儿焦急万分,哪里等得了他这般说两句停一停,急中便道:只是什么?陛下不妨直言,老臣敬听!
唐峻眸光一转,抱着胳膊站直道:今夜要劳动先生同行,与朕一起往喻山行宫走一这一趟了。
柳阁老如遭雷劈,整个人呆在当场。
这事儿没有完。
先前成兴帝驾崩,宫变刚平息时,二公主唐绮曾向神机营统领项一典施恩,让其不费吹灰之力成为新帝跟前的左膀右臂,以至于今夜她要这份人情,项一典才会接应她妻登船。
然而,项一典虽没有背信弃义,唐峻却始终疑心唐绮,但凡与唐绮有过接触的人,他都留着一手!消息报进了宫,而唐绮那边还一无所知!
如果唐峻非要留下唐绮的妻,一面是边南军情告急,一面是自己心爱之人,唐绮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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