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苏梦枕再多说什么,她取出袖中所携之物,递至戚少商手中。在两人分头读完之后,才听苏梦枕缓声道:
“雁归,将楚相玉交给你的东西,给无情大捕头看吧。”
她却一时有些犹豫,无情在她的犹豫中品出某种心软的善意。
她在担心自己和世叔的关系吗?大概当初也是因为这种不计立场的善意,她才会选择出手救楚相玉。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他决定赴约前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中暗暗下了某种决断。
“给我吧。”无情笑道,一个温柔如春风般的笑。
“好吧。”于是那份楚相玉交给自己,封在竹筒中的太子血书,如今交到了白衣青年的手中。
就在无情沉默地取出其中血书,展开览阅的同时,宋雁归的心中某种隐形的负担似乎也无形卸去。
她知道那原本堵在嗓子眼的东西是什么,是她孤身一人困于其中不知该如何办的进退失据。
而现在,这个困境被苏梦枕解决了,他似乎早有成算。而无情出现在这里,除了他口中的受到邀约,或许根本就是他有意为之的决定。
宋雁归目光复杂:受狄将军狱中被杀一事所震动的,原来不止她一个人。
她还记得铁手当时面对陈斩槐时所流露的悔恨和迷茫,却没想到看似平静如常的无情,其实才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无情不知道宋雁归脑内发散想得这许多,他只是平静地看完了这份血书,不置一词,只捏着血书微颤了一下的指尖泄露出他读完此信后内心的震动。
这份血书会是假的吗?不,可能性几乎为零,纸张、笔迹、措辞、腐旧的程度,一应细节处都对得上。
蔡京和世叔他们知道这份东西的存在吗?应该是知道的,所以蔡京才会至今都没有放弃派人搜寻楚相玉的下落,血书之中记载了他谋害皇室、杀人下毒的种种罪行,所以他必须赶在神侯府前拿到这封信,否则就会成为最要命的证据,此举或许也出于同样心中惴惴的,当今天子赵佶的授命。
那么世叔呢,世叔当年又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无情直觉这位自己敬重的长辈恐怕不会对自己说出全部的实情,或许是出于某种好意。毕竟在来此之前,他已经旁敲侧击问过对方了。
而这也是他单独行动赴约来此的其中一个目的,他要弄清其中的真相。
“无情大捕头可往白楼找无邪,你若有其余想知道的,他会向你提供帮助。”苏梦枕目光滑向一旁恢复笑模样的青衣人,在她眨了眨眼默默示意应好之后,才落在孙青霞和戚少商身上:
“至于孙兄和戚兄,请随我来。”他顿了顿,道:“有些东西,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带回神枪会和连云寨。”
山顶上很快只剩下无情和宋雁归。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单独和我说?”宋雁归屈指挠了挠脸颊,她没再叫那三个字的后缀,出于某种微妙的直觉。
“宋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无情轻声道:“我想见一见楚相玉,不知可否?”
有些事,他想当面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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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天深处,水栈危桥。
山在夕阳里,紫翠缕起,更远更红。
楚相玉盘腿坐于榻上,闭目行气于大小周天,他的底子在沧州铁血大牢败坏了,若非赵佶还坐着要他有朝一日为自己所用的痴梦,他的下场不会比长孙飞虹好到哪里。眼下,他于此地静养多日,功力也只堪堪恢复到全盛时的七成。
若不是戚少商的救援他到不了京城。他到京城,除了要杀赵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见宋雁归。
他虽人在沧州闭目塞听,却也听说了冬月里有人千里奔袭伤完颜阿骨打于千军帐中之事。金主完颜阿骨打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佶。
金国王室祖传的乌日神枪,不仅是枪,也是枪法,完颜阿骨打正是这枪法的传人,在金国亦是可堪万人敌的骁勇之士。
要重伤这样一个人,还是在金国守卫森严的王廷,几乎难如登天,不亚于刺杀赵佶。可他刺杀赵佶失败了三次,前后为人所阻,最后一次败于诸葛正我的惊艳一枪,连赵佶的衣角都没摸到,宋雁归却一次成功,虽未杀死,却也重伤了对方,甚至成功身退。
长江后浪推前浪。楚相玉早就有心想见一见此人,拉拢不了,他也有办法可以使她不得不与赵佶为敌。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机缘巧合之下顺利地见到了宋雁归,开始以为她与方歌吟有什么关系,及后才发现不是。从她收下太子血书之时起,此事便已成功了一半,只需再择日放出她身负此物的消息,他的目的便可达到。
可这个小兔崽子,居然使出他的“冰魄寒光掌”去杀了元十三限最得意的弟子,天下第七文雪岸。即使不为了蔡京的绝杀令,只凭此事,元十三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心念陡转,只听接连不断地“嘭嘭嘭”声,爆破般的巨响,楚相玉足跟猛地一踏,借力整个人朝后坠去,拧身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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