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谎了。”她轻声道。
他感觉自己的手忽地一阵剧痛,有什么腥臭的东西落在蒲草上,嘀嗒、嘀嗒。
一根指节,滚落在尘灰间,牢狱中有小鼠摸索过来,抱着它啮啮啃食。
“别说谎。”
女人的声音如游雾中的鬼影。
他的额头有经脉暴起,仿佛人皮下面钻进了几条深青色的水蛭,在吞食他的血肉,往更深处,要钻进他的脑子里。
忘记的事情渐渐被记起来了。
濒死之际,他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我、说,我说。”
……
“我认识周缮,是在赌坊里。”
他与我一样,好赌,我听人说他在搬进敦化坊以前,有万贯家财,坊间还说,他女儿有神仙保佑。
不过我第一回见他的时候,他面如土灰,兜里也没钱。
好几年前,大约是在冬天的时候,周缮每次来赌坊,都会在腰带上挂一枚荷包,命根子似的护着,任谁来都不给碰,我就想知道,那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后来有一回我与他喝酒,他醉得和傻子一样,我问他,他说,那是周慈音的手指,是仙人赐福。
我当然知道那些“得神木者,能福运恒昌”的传闻,是好事之人瞎编的,砍下来的手指头,能有什么用。
我也知道周缮此人贪婪愚蠢,这根骨头,一定是他设法弄断的,但他却一口咬死是野狗咬掉的,他心疼闺女,舍不得扔。
后来他也确实赢了几回,好不春风得意。
我最看不得他嘚瑟,什么富家子弟,到头来还不是落魄得和癞皮狗一样,趁着他醉得糊涂,我拿石头,把他的宝贝骨头砸了个粉碎。
他醒了,我告诉他,周兄,你的昆仑神木变成一撮灰了,是不是福气耗尽了?
他居然没着急,好生欢喜地看着那堆骨渣,他说,这骨头上竟真有神力。
但是神力都用完了,怎么办?
我就告诉他,路上又不是只有一条野狗。
“之后呢?”
“后来,后来我记得,周慈音好像是想不开,一脖子吊死在树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记恨她人面兽心的爹。”
“你恨周慈音吗?”
“恨她?我恨她做什么?有这么个贪婪愚蠢的爹,我可怜她还来不及。”
“那你为什么害她?”
“没有,我从来没害过她,手是他爹砍的,人是自己一脖子吊死的,我都没见过她几面,与我有什么干系,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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