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嗓音像月光一样干净,逼得每个人直视自己的窘态。
陈砚儒良久没有说话,久到陈舍稔打了两个尿颤,有点兜不住了,拼命给陈舍秋打眼色。
“额,这种小事我会安排。”陈舍秋搓了把脸,勉强笑道:“不必二伯费心。”
话没说完,陈砚儒已经迈开步子走了,到底是年纪大辈分高,想甩脸子走人就甩脸子走人。
他才迈过门槛,陈昭甲、陈昭丙几个孩子终于敢说话了,雀跃欢欣的话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像是催赶着他快些滚。
“六叔你好厉害!”
“六叔,你这么厉害怎么都不说呀?”
“六叔,番薯好吃吗?”
“六叔,番薯种在哪?我能瞧瞧去吗?”
瞧着几个弟弟绕着陈舍微打转,陈昭远心里的发酵了许久的烦闷渐渐消散烟了。
本来就该这样的,凭什么对错不看事实,而只是由位高者一条舌头说了算?!
陈舍微没有理会陈砚儒,护着几个孩子往回走,又对陈昭远几兄弟道:“你娘应该回院里了,反正出来了,也不差这一个晚上,你们今晚上回自己院里睡吧。明儿再看,我院里反正都给你们留着屋子。”
陈昭远笑了起来,道:“好。”
众人在各自院落的岔路口一个个消失,陈舍微这才发觉陈砚墨没有跟出来送林公公,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蹦上台阶,快快乐乐的回自己院里了。
陈砚墨跟了半路的,落在最末,瞧着陈舍微扬眉吐气的走在前头,他忽然有什么玩意在挠他的心,在抓他的脸,痒得他恨不得把心抓出来,恨不能把脸撕下来。
陈砚墨囫囵在脸上抓了一下,发现是干掉的血痂。
血痂掉了一些下来,面上被他自己挠出了新的血痕。
他就这样狼狈的跪下做了陪衬,看着陈舍微受赏,又用如此可笑的模样游荡着,简直像是陈舍微足下的一道卑微残影。
陈砚墨贴着墙根回到自己院子里,几个下人给他行礼也似没听见,喜鹊掩在门边幽幽瞧着,盯着陈砚墨钻进了他自己的屋子里。
女眷们没有去送行,曲竹韵和蔡卓尔陪着谈栩然回了院子才折返回来的。
听喜鹊说陈砚墨再也没有出来,曲竹韵不禁笑道:“我若是他,只怕这辈子都没脸见人,最好是藏着掖着都别出来了。多可笑啊,还以为能狐假虎威的把小六摁下去,没想到人家这样好的本事,有圣旨撑腰,啧啧啧,一样样赏赐报出来,真好似耳光一般,抽得他面目全非,膝盖也发软呐,呵。”
喜鹊掀开谈栩然使人送来的甜汤盅,就瞧见血糯米熬得黏软成团,芋泥绵绵,红豆烂甜,这几样还没搅和开来,牛乳底汤依旧白浓可爱。
“这样多,你也吃些。”曲竹韵心下满意,虽说席上吃得不错,可方才陪站了那么久,人一冷肚子就饿得快,吃一碗是正正好的。
喜鹊拿了个小碗分了些出来,抿唇笑道:“虽说六少夫人只备了给您的,还有三房、五房孩子们的份,但这血糯米、红豆哪样不是早早煨煮起来,时辰掐得正好,才会有这般软烂甜糯滋味。”
曲竹韵品味着话里的深意,笑道:“赶在年前谁不愿听点喜事?听说那番薯的产量颇高,若是推广种植开来,人人可饱腹,这样一件天大的喜事,杜指挥使的折子定然递得很是时候。栩然也是厉害,我真是好奇,那日她到底说了什么,叫那贱人急不可耐的撺掇着他二哥来打压小六?”
杜指挥使为了防备着漳州卫暗地里使绊子,折子是绕过了福州府直接到的南直隶,由南直隶径直递到御前的。
所以不论陈砚儒、陈砚墨还是漳州卫都没得到什么风声,只有陈舍微那日陪着甘力去杜指挥使家中饮宴,席上才听他泄露了一句。
透口风的时候,估摸着朝廷的赏赐都在路上了,杜指挥使也算是慎之又慎了。
陈舍微捧着汤盅喝了个精光,谈栩然倚在桌边看着他,长睫半遮,应该是有些累了。
“睡吧。”陈舍微有好些话想问,可见她这般,就觉得什么都比不得让她饱睡一觉来得紧要。
“夫君不用我解惑了?”谈栩然被他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头,只觉得稳当又踏实。
双身子的人了,他抱起来还是这样轻轻松松。
陈舍微穿着衣裳的时候不显肉,性子又宽和,好些人觉得他文弱,殊不知同那些大腹便便满身虚肉油腻的男子相比,他不知要精壮多少倍。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你怀着身子还要为我的事情殚精竭虑。”
陈舍微替她宽衣,先是要脱那件水蓝色的长袄,领口的翠色玉扣淹没在雪白兔绒里,他指头又粗,抿得直打滑。
“你的事难道不是我的事?”谈栩然反正倚在床上,慵懒的随他伺候,“只是累了黎岱往来在我和大哥之间递消息,时间把握的恰好,这件事的助益才能越大,老头官位毕竟高,若非圣旨赏赐当前,他真要打要罚,我们也奈何不得,总不能撕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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