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最怕这样的问题,干笑一声,手搭在托盘上好一会也没说话。
几个姑娘取了燕窝坐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无精打采的吃着。
她们都没想着还能得到纪氏的回答时,她却忽然道:“我做姑娘的时候不识字,后来是嫁给了你们叔叔,他闲时教我几个字,慢慢的,一页书信连猜带蒙也能看懂了。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们几个姑娘,真是厉害,什么花儿鸟儿,山儿水儿,落在你们嘴里都成了好美的诗句。说一句惹嫂嫂不高兴的话,咱们家文曲星都进了女胎。”
陈梅惊讶的转脸看她,不知道这个唯唯诺诺的庶叔母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几个兄弟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才情皆很普通,几首还算不错的诗句,那都是从她这拿过去的,至于几篇高谈阔论,还算为人称道的文章,亦是姊妹代笔。
“可惜阿杏像我,只喜欢拿针捏线,她若有你们这样的才情,我定然是高兴的。但我明白嫂嫂的担忧,出诗集对于女子来说,是有些出格。”纪氏缓缓道:“六弟妹活得是潇洒恣意,想出虫谱没有书社答允,就自己开书社,听着就痛快。阿绛在她的护持之下日子过得也是多姿多彩,她的脚早就不裹了吧?”
陈梅和妹妹们对视一眼,犹豫着点点头。
纪氏淡淡一笑,道:“难怪敢站在脚蹬上飞驰而来,这样英姿飒爽,我和阿杏回到家中,一连两夜还梦见那日击鞠的景象,我们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陈梅眉头微蹙,面容忧愁。
“可她们母女也是摒弃了一些好名声的,脊梁骨可没被人少戳。六弟妹撑得住,不在意,你们呢?也可以不在意吗?”
见几人唇瓣嚅嗫却说不出话来,纪氏叹了口气,道:“不能。即便能,你爹娘也不允准。”
陈兰几欲落泪,咬唇强忍。
秋风拂面已有尖刺冰感,院里残留的焚烧灼热气也很快消散,纪氏怕几个姑娘在风里吃点心受寒,忙又将她们请进屋里去了,房门一关,又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开。
曲竹韵因为诗集事情也受了点连累,只是她高一辈,米氏不好说什么,几个姑娘被禁了足,也用不着她什么事儿了。
其实原本去女学、踏青、击鞠、泛舟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在米氏的想象中,纪氏没拦着,姑娘们有人带着就让她们玩去吧。
结果诗集事情一出,米氏也知道了,该给曲竹韵的那封信就到了纪氏案上。
纪氏越看越是皱眉,连陈舍刞从外院回来也没觉察。
“又说什么难听话了?我看看。”陈舍刞朝她伸手。
纪氏匆匆忙忙把信折揉成一团,道:“没什么,只是问问几个姑娘。”
陈舍刞也没强夺,只是面色不虞的说:“她但凡给你来信,不是颐气指使,就是数落教训!”
“罢了,几个字而已,不痛不痒的。”纪氏忙道:“那位王老板走了?货栈的事情如何了?”
见陈舍刞隆起的眉头松缓了一下,纪氏就知道应该是好消息。
“有些眉目了,王老板选地段很有眼光。云霄县既近广东,又近月港,但又比月港地租便宜,又太平安生些,少些各种名目的赋税。货栈还在修建,广东府的几个商人也分投了些银子,倒是叫咱们少担些风险。”
纪氏笑道:“爷现在是这样说,过些日子等货栈开始生银子了,又懊恼人家分薄了咱的利。”
陈舍刞也笑了起来,道:“说着玩的,我哪会这样使小性子。”
纪氏‘啧’了一声,有些懊恼的说:“那天去六弟妹家中小坐,倒是碰上王老板的小夫人,瞧着像个圆脸娃娃,笑模样,看着就可人,可我那日身上没带见面礼,脱了个簪子给她,阿杏倒得了她一对耳坠子,瞧着成色比我的簪子好出不少。听说她成婚也有些时日了,还没有孩子。昨个理库,寻到一个观音玉坠想送她的,罢了,我还是下回自己当面送好些。”
她说了一长串都不见陈舍刞回话,疑惑的看向他,就听陈舍刞笑道:“早你买些好首饰戴出去,不听我的。”
纪氏佯怒扭了身子不他,半晌才道:“那我可开库拿银子了。”
“多说一个字儿我做猪狗。”陈舍刞道。
纪氏又想起什么,连忙道:“对了,我娘家送来的溏心柿饼可分送了王老板一些?”
纪氏娘家不显,兄弟也资质平庸,倒是性子稳重实在,得陈舍刞庇佑,有田亩有山头,做个富庶的田舍翁,已经很是心满意足。
“嗯,给了他一匣子带走,他说在六弟那吃过了,六弟是有什么卷上酪,卷上榛子杏仁的吃法,说是好吃极了。”
冬日越近昼越短,王吉离了陈舍刞家时,天还亮,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再撩帘子往外头瞅一瞅,天就黑透了。
晚市正热闹呢,羊汤店的香气有形,悬在空中舞成一个妖娆的躯体。
王吉闻见这股子羊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操劳到大腿拉伤小腿抽筋的滋味他可还记着呢。
一大一小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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