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真不愧是长嫂如母,老三叫你猜得准!果然是个睚眦必报又耐不住的,竟派人想趁乱索命!”谈栩然当即转身怒道。
大庭广众的,齐氏急忙上前,伸手想叫谈栩然别说了,但又不敢真的去捂她的嘴。
她见高凌好端端的站着,扬着一只刀口横纵可怖的手,讪笑道:“还好,还好没伤到要紧处。”
高凌没说话,另一只手中紧攥着一团鹅黄。
“哼。”谈栩然冷声,道:“大嫂真是好轻巧的一句话。”
“六叔母这样疾言厉色,也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你家什么人呐。”齐氏身后的儿媳开口道。
谈栩然偏首,越过齐氏的身子牢牢盯着她,笑道:“从前少看了侄媳,既是个伶牙俐齿的,何不站到你娘前边来,叫我好好瞧瞧你?”
齐氏的儿媳不敢应话,齐氏在谈栩然跟前也是气短一截,瞧着几个凌乱凄苦的二房姑娘,道:“这,这是……
几个婆子忙不迭扑倒跟前来,却听谈栩然厉声道:“这几个婆子实在不像话,方才人群拥闹,她们自己自顾保命!弃二房的三姑娘不顾!还好阿绛早些时候上了屋顶,拼命救了几个姑娘!若非如此,今夜不知要见多少血泪!”
这巷弄里还有躺在地上哀叫的,也有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的。
齐氏内宅妇人一个,何曾见过这些,狠瞪了几个婆子一眼,当即叫人捆缚了。
见她们还要喊叫辩白,陈兰一瘸一拐的跌过去,使出全身的劲儿给了平日里管束自己的婆子几个耳刮子,又从路边捡起一团脏污塞进她口中,道:“老东西!你的命倒比我金贵了!?”
齐氏瞠目结舌的看着,就见谈栩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看陈菊。
“兰妹妹也是恨煞了。若不是碰上阿绛机敏,只怕一个也保不住了。”
再耽搁一会,只怕官府的差役要来收拾了,到时候更出风头!
齐氏也是真没把高凌当回事,旋即皱眉道:“跟我先回去,把钱氏给我叫来!怎么管的人!?姑娘一年也就松泛这么一回,这也不能护个安生!?”
陈绛原想去的,但是不成。陈兰被大房的婆子背起,经过她的时候,忽然伸了手,轻轻的碰了碰她。
‘我们不会有事。’她用口型无声的说。
陈绛的一颗心高高悬起,直到谈栩然和陈舍微归家了才落定。
“菊姐儿身上有骨裂,不知该怎么养伤才好。钱舅母被关起来了,陈舍刞已经连夜去了信,等来了消息再定夺。”谈栩然看向陈绛,温柔的说:“她们都没事,因为被你护得很好,吃了安神药在大房先歇下了。”
陈绛轻轻出了一口气,听着外头依旧喧闹的不眠华彩,道:“希望她们能借这件祸事,撬出一点自由。”
但陈舍稔那厢就没这么顺利了,他断然不认,跳起来倒斥齐氏胡乱认罪,把齐氏说得泪水涟涟,大房毕竟没分家,帽子扣下来陈舍秋也得沾边,于是在一旁帮腔。
此事虽有人证,却都是陈舍微的人,不作数。
回来的路上高凌在医馆处理的了伤口,药拿到内院小厨房来煎煮。
正月里水仙花占鳌头,陈舍微知道漳州有俗,元宵节这日要放水仙花灯,重瓣的水仙清灵中透出细微华美,但水仙花灯最好用单瓣来制。
他白日里就准备起来了,等着赏过大龙船灯就回来同她们点水仙花灯的,可今夜突发此事,倒弄得兴致皆无。
众人原本都不想弄了,可沉默令人更为不快,陈舍微就又捡了起来。
也许是心境使然,陈舍微一贯手巧,却怎么也捻不好灯芯,烧得满池银台金盏焦黑,却连一蕊光亮都没有。
高凌和陈绛两人蹲在水池边仰脸瞧着陈舍微,看得他很是尴尬。
陈舍微用网兜将残瓣捞了出来,正有点泄气的时候,却见谈栩然抚拢裙摆,在水池畔坐下,一剪子一剪子的绞了好些水仙花浮在水上。
她的手指纤长优美,轻轻落了一滴菜油在蕊心,又拿过陈舍微手中的一团棉花,稍捻成绒线,拈着放入油中,水面有几缕波动,像是有一只豆娘短暂的歇脚。
陈舍微怔怔的瞧着她拿着一根燃火的细枝点亮了满池浮光,火光勾得鱼儿上浮,游弋戏之。
“漳州之俗,夫人从前也玩过?”陈舍微好奇的问。
“是。”谈栩然坦然承认,似乎并不在意陈舍微如果追根究底的话,到底要怎么回答。
陈舍微却没再问了,只轻拨水面,推得水仙花灯四散流动开去。
如星河落池。
陈绛低低的喟叹了一声,沉重愁郁消解良多。
十几盏水仙花灯从高凌和陈绛的眼前飘过去,在贴得很近的两双黑眸中,折出一片摇曳星海银河。
少女身上的幽雅淡香,这一池点点光芒,深深刻入了高凌的骨髓中。
此时只顾着压下心跳的他还不知晓,这一夜的香气和碎光会千百次的在他的梦中重演,是一种恩赐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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