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兴师动众的折腾,不仅仅是简单的搬迁。
更是搜查。
他在找什么?
或者是他在怀疑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起的疑心?
芙蕖在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浸在了冰窟中,爬上来全身冰冷湿漉,却感后劲无穷。
自从那回得知谢慈在查鼓瑟令的下落,她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般,按下了所有的动作,躲在暗处几乎一动也不敢动,饶是如此,依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吗?
他果然是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风。
芙蕖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她头一次心虚的不敢回头。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谢慈的声音就在耳边,和他的动作一样轻:“什么时候酿的酒?”
芙蕖侧了侧脸,静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稳住了声线,道:“几个月前,你想尝尝?”
谢慈欣然答应:“尝尝。”
酒有两坛,芙蕖道:“起一坛,给我留一坛,继续埋着,我要等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再起。”
……
谢慈笑了,有几分无奈道:“想那么远?”
芙蕖面无表情,道:“脚下不一定能走那么远,想想都不行?”
谢慈:“——行。”
他们的眼睛几乎同时望向了那两坛酒。
谢慈伸手一指:“起小的那坛吧。”
可两个坛子分明相同的大小,守在下面的仆从顿时犯了难,哪个是大,哪个是小?
那么就要靠赌了。
芙蕖盯着那两个坛子端详了一阵,极为认真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大小的?”
谢慈:“当然是看点数。”
下人更是一头雾水了。
芙蕖也不明白,但是她能装,脸上不显。
谢慈一直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忽然拍了拍,说:“赌大小点还是你在行,你选吧。”
芙蕖伸手一指左边,道:“开这坛。”
谢慈一挥手,下人将另一坛抱起来,准备搬到树底下埋着。
搬酒的下人是个年轻机灵的小伙子,应当也是有些练功的底子在,走路办事下盘格外稳当,于是,当他走出几步,忽然一个毫无预兆的打滑,实在是出乎芙蕖的意料。
他人结结实实摔了个马趴。
沉重的酒坛砸在鹅卵小路上,碎了一地,溅出了清甜的酒香。
那砸碎的酒坛里,是空的。
芙蕖盯着那一地的狼藉,看了半天。
谢慈淡淡道:“自己下去领罚。”
下人跪在碎瓷上,膝下泅出了血,却一点也不含糊的磕头,起身退下。
剩下的那一坛孤零零的立在廊下。
芙蕖叹了口气。
谢慈道:“算了,我也不好和自己未来的儿子抢酒喝。”
他的意思是作罢,又招手叫来了另一人,吩咐将仅剩的那只酒坛妥善藏到地下。
庭院四周一阵静默。
其实闹到了这一步,芙蕖装傻才最是不合情理。
她回头望了谢慈一样,目光幽深,猛地一翻掌,却在下一刻,被谢慈握着手腕按下了。
芙蕖指间已经蓄了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
看她动作的去势,是打算亲自碎了另一只酒坛,将其中的玄机显露出来。
然而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谢慈。
谢慈是认真要拦。
芙蕖皮下崩起的青筋和线条仍处于蓄势待发的紧张中。
谢慈顺着她的手腕攀下去,握住了她的掌心,不顾刀锋的尖锐。
芙蕖不想伤他,只能松手。
半寸长的刀片落地,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谢慈强行扣住了她的手指,弯了下身体,下巴靠在她的颈窝出,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那声音很轻,出了芙蕖,谁也听不见。
是她赢了。
芙蕖心里的那口气吊着不敢松。
她怕一松就现了原型。
下人小心抱着酒坛,抬到院子里的枫树下,挖了坑埋进去,连泥都没蹭掉一点。
谢慈牵着她的手扯了一下,芙蕖身体软绵绵跟着一动。
于是,他将人牵回了房间中,好言解释道:“扬州别院这些年我疏于管控,可能长了点杂草,不是要难为你。”
芙蕖看了他一眼,又瞥开目光,问:“你怀疑什么?”
谢慈说:“我没有怀疑你。”
芙蕖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所做的所有事,没有一件是全无缘由的。
可芙蕖还是想不通,她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引来了谢慈的注意。
谢慈也发现了,芙蕖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但整个人怏怏地,不大爱和他多说。
他养的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是太聪明了,不容易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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