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伸手接来,只见封皮上《青崖雪》三字,她心中一动,立时翻开,附页上数行字迹苍劲有力,乃是一篇《招魂赋》。
倪素抬起头,“这是……”
“此书是被关在御史台大狱中的蒋先明蒋御史亲手所着,附页上的《招魂赋》则是翰林学士贺童所作,贺学士也是崇之先生的学生,他也是子凌的师兄,”姜芍将她身上滑下去的被子往上压了压,“你手中的这卷,是他们二人亲手所写,如今,此书正是云京各大书局刊刻的最多的一卷。”
“他们在狱中听说了你二敲登闻鼓的事,此书,是他们恳求云献,一定要交予你的。”
倪素一时说不出话,她只是怔怔地望着附页上——
归来兮,归来兮!英灵胡不归。
归来兮,归来兮!忠魂栖何处?岩溪鸟静,云高风清,湖水不息,长途千里,思无尽兮……
御史中丞蒋先明着《青崖雪》一书,为玉节大将军徐鹤雪撰写生平,而翰林学士贺童更是在此书中为玉节大将军与三万靖安军作赋。
此书一出,云京所有的书局几乎刊刻不停。
一个已经离世十六年的人,人们还能记得他的名字,是因为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佞臣。
太多人都忘了他污浊的声名之下,被掩盖的那段曾经。
但在蒋先明所着的这部书上,人们又重新识得了他,他们记起,他是青崖州徐氏的子孙,他们记起,他是天策将军徐宪的儿子。
其父徐宪生前死守屏江十年,使胡人铁骑十年不得深入北境。
而他七岁入京,十三岁孤身一人送母亲的骨灰归乡,十四岁进士及第,却弃笔提剑,远赴边关。
十五岁活捉亲王之子,十六岁夺回燕关千里,十七岁使胡人闻风丧胆,十九岁受封玉节大将军。
因有苗天照与葛让二人的口述,玉节将军徐鹤雪生前的每一仗,都被蒋先明详细而生动地铺陈在字里行间。
“青崖有雪,而我负之。”
蒋先明以沉重笔触留在页尾的这一句,既不成诗,也不成词,但它却触动着每一个读过此书的人。
辜负那位将军的人,又何止一个“我”。
“如今这书传得厉害,那茶楼上都开始借着这书上的内容,讲起玉节大将军生前打过的仗,那些不识字的市井小民有钱的就在茶楼里,没钱的都蹲在茶棚子里头听那些学生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光宁府的杨府判坐在后廊上与陶府判说话,“就连我夫人,近些天也日日带着孩子去茶楼上听,老陶啊,难道你没看过?”
“闹成这样,我怎么可能没看过?”陶府判心里郁郁,“可即便是如此,这些百姓日日在光宁府外头请愿,也不是个事啊……咱们这些人,如何能管得了宗亲的事?”
从二月中旬到三月底,储君赵益亲自主理玉节大将军徐鹤雪叛国旧案,从十六年前的雍州军报,到地方官员的证词,再到为玉节将军叛国议罪,定罪,其中牵涉的官员已达百人之数。
如今,八十余名官员都被押入夤夜司中受讯问。
“要我说,他们这些小民就是天真!即便如今太子殿下在为玉节将军翻案,那鲁国公也是宗亲,他们难道还想让太子殿下处死鲁国公不成?”
陶府判讨厌这阴雨绵绵的天气,说话时语气也十分不好。
“如今太子殿下正令翰林院与谏院在议潘有芳与吴岱的罪,但那两个都已经是死人了,蒋御史的一部书,让百姓们记起来玉节将军生前为国为民的所作所为,他们心里觉得痛,又找不到宣泄之处,当年那桩事里,鲁国公毕竟是南康王的儿子,他虽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已经去世的南康王身上,却也并不能说,他就没有参与其中过,百姓们如今,恨他得很啊。”
杨府判看着雨势渐大,便招来一名皂隶,道,“你叫上些人,在咱们府衙外头支上一个大一些的油布棚子,莫让那些百姓淋了雨再受风寒,不值当。”
“是。”
年轻的皂隶应声,转身步履飞快地出去。
杨府判转过脸,又道,“老陶,尹正大人都没发话呢,你快别在此烦闷,咱们隻管将这儿的事上奏朝廷,其余的,便都别操心了。”
四月,非隻云京光宁府,还有一些地方州府,除了官员送到储君赵益案头的奏疏,还有万民请愿的血书。
远在雍州的监军韩清与将军秦继勋,统领魏德昌,杨天哲等人一并上疏,雍州军民一心,恳请储君还玉节将军徐鹤雪清白公道。
“太子殿下,臣以为,鲁国公贵为宗亲,何况如今也无实证能够证明鲁国公当年也参与其中,万不能治其死罪啊!”
朝天殿上,一名朝臣进言道。
“他若未曾参与,又如何能交出如今这份供词?”葛让上前一步,言辞逼人,“难道是南康王去世前,还专门当着自己的儿子,回顾了一番自己的生平功业不成?”
如此阴阳怪气,令那名朝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他却分毫不敢与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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