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迎向他的目光。
“那你说,我娘为何吃了你的药便死了?”少年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你这下三滥的药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两条性命!”
好多双眼睛看着倪素,好多的指责侮辱混杂在雨声里,倪素不说话,蹲下身要去触碰那名已经死去的妇人。
少年见状,立即衝上前来推开她:“我不许你碰我母亲!”
他力道之大,倪素被他推倒在雨地里,一身衣裙沾了不少泥污,手背在石阶上擦破了一片。
“坐堂的医工皆有坐诊记录在册,你母亲是什么病症,我如何为你母亲开的药,药量几何,皆有记载,”倪素一手撑在阶上站起身,裙边水珠滴答,她看向那少年,“阿舟,你既一口咬定是我开的药害死了你母亲,那么药渣呢?药方呢?你的凭证呢?”
血液顺着倪素的手背淌入指缝,少年看着她指间的血珠滴落衝淡在雨地里,他再抬头,竟有些不敢迎向她那双眼睛。
“你说的药渣,他已先送去了光宁府衙,我们府衙的院判已请了医工查验,”田启忠厉声道,“你既行医,竟不知生地黄与川乌相克!”
什么?
倪素一怔,川乌?
雨天惹得人心烦,田启忠更厌极了周遭这群人聚在此处,他立即对身后的皂隶道:“来啊,给我将此女拿下!押回光宁府衙受审!”
鹧鸪天(二)
这是倪素第二次在光宁府司录司中受审。
但田启忠并未向她问话, 隻叫人将药渣拿到她面前,倪素一一辨别其中的药材,的确在里面发现了川乌。
“我用的药里, 绝没有川乌。”
倪素扔下药渣,迎上田启忠的目光。
“有没有的, 怎可凭你一面之词?”田启忠尚未忘记之前此女在此受刑时轻易道破他身上有一道黄符的事实,至今,他仍觉古怪得紧。
“阿舟, 我给了你一张药方。”
倪素看向跪坐在一旁,垂着脑袋的少年。
阿舟抬起头, 一双眼肿得像核桃似的, 见上座的推官大人正睨着他, 才扯着嘶哑的嗓子含糊道:“我替母亲煎药时弄丢了……”
他才话罢, 撞上倪素的眼睛,又添声:“即便药方子还在,你, 你就不会漏写几味药么!”
“不会。”
倪素冷静地说,“医者用药本该万分注意,为你母亲所用何药, 用了多少, 我都清楚地记在脑子里。”
“你算什么医者?”
阿舟俯身朝推官田启忠磕头,“大人!她不过是个药婆, 怎么能和正经医工一样呢?她若漏写,谁又知道呢!”
田启忠却不接话, 隻问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工:“药渣里的药材, 您都辨认清楚了么?”
那老医工忙点头,将依照药渣写好的方子送到田启忠案前, 道:“大人请看,这药渣中有当归,白芍,生地黄,白术,炙甘草,人参,我看还有捣碎了的苏木,没药,若不是多一味川乌,这方子便是个极好的方子,用以救损安胎,再合适不过。”
田启忠并不懂这些药理,只听老医工说它本该是个好方子,他心中便怪异起来,正好仵作进门,他便立即招手:“说说看,验得如何?”
阿舟一见那仵作走近,他的双肩便紧绷起来,紧抿起唇,极力掩饰着某种不安。
“禀大人,的确是中毒所致。”
仵作恭敬地答。
这本该是阿舟最有利的作证,但无论是倪素还是田启忠,他们都看见这少年在听见仵作的这句话后,那双眼睛瞪大了些。
“至于是不是川乌的毒,那就不得而知了。”仵作只能查验出是否中毒,而并不能分辨出是中了什么毒。
田启忠之所以暂未刑讯倪素,是因他在等,等派去南槐街搜查的皂隶们回来,他喝了一碗茶,终于见到人回来,而倪素记录看诊用药的书册也被摆到了田启忠的案前。
“果真没有川乌?”
田启忠比对着书册上,与老医工才写来的药方,又问那皂隶。
“是,大人,属下等人已将此女家中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川乌。”那皂隶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就奇了。
田启忠瞧了倪素一眼,又看着案前的书册与药方,她家中连一点川乌的踪迹都没有,怎么偏这副药里便有?
老医工接了田启忠递来的书册瞧了瞧,“这白芍和生地黄都是用酒炒过的,白术也是灶心土炒的,乳香去油,没药去油……”
“不对吗?”
田启忠听不明白。
“对,都对。”老医工抬起头来,看向跪在那儿的倪素,他神色里显出几分复杂来,很显然,他也并不信任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姑娘,但身为医者,他却也无法说出个“不对”来。
他指着书册对田启忠道:“此女的记录是要更详细些,大人您看,这底下还写了补气血的食疗方子,木瓜,鲤鱼也都是对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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