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出大差错的小事入手,还得是那种没什么人脉、不会牵连进太多人的人家开始清算。
比如连透参他的同僚曹良骏收了荣国府的钱,包庇贾琏孝中强抢他人妻子一事,就简单得一目了然。忠顺王想也没想地就决定从这事开始算起。荣国府其实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人家,他们家在宫里有个娘娘,但那位娘娘实际上从没得过盛宠,还不如计较计较他们家和王子腾关系匪浅呢。但王子腾也大势已去了——连忠顺王自己都缩起头来过日子,王子腾却还那么嚣张,难道还指望皇帝容他?忠顺王横竖是不会怕那荣国府的,于是便叫了曹良骏来审。
曹良骏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况且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拢共就收了那个叫王信的两百两银子而已,还暗暗在心底抱怨过贾家小气。便是没收钱,国公府的公子娶了亲戚家的姑娘做二房,又算得了什么?尤老娘和张华的老子明明白白地给了钱,写了退亲书的,就算这其中确有强迫之处,白纸黑字摆在那儿,他也不算判冤假错案。除了孝中娶亲有点难办,但说真的,难道有谁真把这国孝家孝的当回事,做到绝情寡欲了?明媒正娶的停一停罢了,私底下的二房三房的,哪有那么多规矩。故而忠顺王只一问,他便从头到尾地详细地招了,从张华怎么告来的,到王信如何找到自己,省去了自己收银子的那一节,直说那张华混迹赌场,许多人能证明他就是个无赖,他便如实判了。
忠顺王冷笑道:“那张华都没敢告贾琏本人,就告了他的小厮,你都没敢派人去拿,国公府可是好大的面子,依我看,你
也别戴着这顶乌纱帽了,趁早给人家当小厮去,还比如今体面些呢!”曹良骏忙磕头连称不敢。他亦知道忠顺王与那荣国府有嫌隙,据说忠顺王府曾有一个擅唱小旦的戏子,名叫琪官,妩媚温柔,随机应答,忠顺王很是喜欢,后来却从他府上逃了出去,忠顺王着人去拿,却知他与荣国府另一位二公子贾宝玉有了情,雷霆大怒,不顾荣国府的面子,直接命长随去荣国府问询,果真问到了那琪官的下落。琪官被捉回忠顺王府后,便再没露过面,是生是死,也没人知道了。忠顺王捉回了人,却依旧对贾宝玉十分不满,听得北静王替他说话,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冷笑道:“我便是瞧不起他那个自以为多情的样子,他要是宁愿被他老子打断了腿,都不肯说出琪官的下落,我还敬他是个人,他毕竟也是国公府的公子,我的长随能如何奈何他?他却不禁吓,自己招了,我看,他不独对不住北静王你替他说的这句情,连琪官告诉他自己落脚处的情他都不配了。”对那荣国府的不屑可见一斑。当下也知贾琏之事落到了忠顺王的手上,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只得先把自己摘出来,当下辩解道,非是自己有心包庇,只是那荣国府来办这事的乃是王子腾王大人的族侄。王子腾势大,与都察院相交甚笃,他也不敢违背。
“是了,毕竟那是都检点嘛,算起来,还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呢。看来皇上派本王查这案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若是寻常人,听到王大人的名字,还不得就此吓得什么都不敢问了?”忠顺王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厌恶了,他们神仙打架,从来是底下小喽啰遭殃的,曹良骏深深地埋着头,不敢说话。
王子腾一直是个实权人物,从上皇还是皇帝的时候,他就游走在几个皇子中间,几次站错过队,依然能屹立不倒,原因其实很简单——即便是曾被他斗过的,也知他十分难得,要拉拢过来。皇上登基后,明知他曾是义忠老千岁的亲信,也得重用他。他也确实争气,他们四大家族如今越发式微,他却硬生生地闯出一条活路来。贤德妃娘娘得封贵妃,说是因才学出众、品貌俱佳,其实还不是因为有个能干的舅舅?他与元春一个在朝堂,一个居后宫,倒是把日薄西山的四大家族又撑起来了。
忠顺王也没真打算因为这一起小案子就和王子腾正面起冲突,他又拿别人参曹良骏的其他事审他。曹良骏分析利弊,不严重的、证据确凿的只得咬牙认了,其他的就抵死不认,直想着这次都察院自参,事多人杂,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法不责众,料想得忠顺王必不会细查下去。怎料忠顺王却似不达目的不罢休,一个劲地寻根问底。曹良骏心一横,把知道的几个同僚的丑事都爆了出来。他知晓忠顺王原也不是个安分的,在朝廷里都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都察院自然也不例外,倒要看看若是他自己的人牵连进来,他还查不查。
但他已如此破釜沉舟了,忠顺王却似比他还孤注一掷,竟面不改色地查了下去。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事无巨细,俱把当时的人证、物证、文书都翻出来,要查个究竟。这委实有些折磨人了,别的不说,告到都察院这儿的,都不是平头百姓的事儿,大家同朝为官,多少都有些交情,真做到铁面无私的有几个?要是人人都做得到,也不至于千百年来就那几个名垂青史的人物,被立出来传颂了。难道他竟打算每一桩案子都查清楚不成?曹良骏叫苦不迭,却因他位高权重,不敢抱怨,当夜便偷偷去国舅府上,求见曹国舅。
曹国舅虽也姓曹,和他却并非什么亲戚。只是曹良骏攀附上去,认了亲,曹国舅也是空有国舅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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