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彻底忘了。
正好陈寄北从厂里回来,夏芍叫男人,“过来搬一下,看能不能摆你办公室去。”
“摆我办公室?”陈寄北看着那几把落满灰的太师椅,皱眉。
“对啊。”夏芍说,“好歹是以前的老物件,摆在办公室里多上档次。”
“你放着。”陈寄北就回屋挂了外套,挽起袖子自己往外搬。
十几年过去了,东西竟然一点没坏,一看用的就是好木料。夏芍拍去上面的浮灰,又拿扫帚扫了遍,见还是灰扑扑的,端了水盆出来,拿抹布一点一点擦。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擦出来……”
她话音一顿,洗了把抹布又在刚刚那块擦了下,“这上面怎么还有雕花?”
陈寄北也拿了抹布正要擦另一把,闻言看过来,“雕花?”
“嗯。”夏芍把擦出来那一块给他看,“看着还挺复杂。”
陈寄北没再说什么,两人合伙将一把椅子先擦了出来。
的确有雕花,椅角、背屏都有,尤其是三扇的背屏,雕得栩栩如生极其细腻。这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东西,以简洁、朴素为主,讲究实用性多过于美观。
“这该不会是什么古董吧?”夏芍有些迟疑。
陈寄北也不太敢确定,过几天不知从哪找了个人来看,还真是古董。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八几年的时候北京那边才刚刚开始有玩家倒腾这些老物件儿,全江城都没有几个识货的。可这东西只要放着,早晚会变得值钱,估计还值不少钱。
“你打算怎么处理?”夏芍问陈寄北。
陈寄北想也不想,“既然是古董,那就还回去。”
当初他就不是很想要,知道东西以后会值钱
,就更不可能要了。两口子商量了下,准备找个时间把东西送回去,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先听说马四全受了重伤。
马四全今年七十五了,人越老,就越怕摔跤。
他没有厉叔的好运气,厉叔只是摔断小腿,他断的却是大腿根,医生提起来都只能摇头。
当时是邻居家来通知的马小宝,夏芍听说后,也和陈寄北去了医院。
马四全手背上挂着水,大概是因为疼痛,看着十分苍白憔悴,感觉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个好几岁。看到两人,他勉强辨认了半天,望向守在床边的儿媳妇。
他儿媳立即给两人搬了凳子,打着手语示意两个人坐。
马小宝右手不灵便,很多工作都不能做,可老大不小了,又不能总不结婚。最后马四全想了想,干脆给儿子找了个因为发烧把耳朵烧坏,听力有障碍的。
两口子一个在食品厂当警卫,一个在福利厂上班,虽不富裕,日子也算过得去。
因为都是后天的,家里三个孩子也都很健康,有马四全帮忙贴补着,最大的也有十三了。
马四全有儿孙绕膝,要不是突然摔这一跤,脾气都越来越好了。
两口子进去放下东西,先关心了老爷子的身体,才低声把那些桌椅的事说了。
马四全显然已经忘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们说的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些是古董。
夏芍倒也不瞒他,“现在改革开放了,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这些老物件儿搞不好能值不少钱。我和寄北都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要,还是还给您比较好。”
没想到马四全听了沉默良久,竟然道:“不用了。”
这让陈寄北和夏芍都很意外。
马四全当初那么拼,又是打压陈寄北,又是争八级工,还不都是为了儿子。
明知道东西以后会值钱,他竟然不要,是不是他们说得不够清楚?
夏芍又解释了遍,马四全却只是默默听着,等她说完,才忍着疼低声道:“东西你们留着吧,给小宝……我怕他守不住,也怕他手里有了钱,又……老毛病又犯了……”
眼看水要挂完,他儿媳跑出去叫护士了,怕护士看不懂手语,还写了张字条。
马四全看着儿媳妇忙前忙后,眼里竟然泄出些笑意,“他这些年挺好,有老婆有孩子,过、过得也踏实……还是别叫他有钱了,这样挺好,挺好……”
当初马四全拼命挣钱,是为了儿子;如今不想有钱,也是为了儿子。
大概当初马小宝身中数刀躺在血泊里,他永远都没法忘记,也永远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
两人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正碰上马小宝来给马四全送饭,手里大包小包,完全不像当初那个躺在炕上发脾气的少年。马四全看着儿子,也绝口不提那些桌椅的事。
“师父想开了。”陈寄北低声跟夏芍说。
“是啊。”夏芍也有些唏嘘,“说不定他这样,才是真对儿子好。”
很多人走错了路,都是一条路走到黑,死不回头。
马小宝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不幸的是他付出了一只手,和注定无法富足的下半生;幸运的是他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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