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关绮问。
「我看惜阴轩楼上没有亮灯,就猜你被母亲罚到这里了。」关纨回答,「不知道你又干了什么荒唐事情,就来找你问个清楚。」
「姐姐这么劳累,怎么也不早点休息?」
关纨叹了口气,「还没请到奶娘,这么大的孩子没有一晚让人省心,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怎么回事?」关绮有些奇怪。
据她所知,出身清白的仆妇,最眼馋的差事就属贵女的乳母了。就算将来养的贵小姐不与自己亲近,也能靠这份功劳捞到府里的肥差。
关府现在的管家便是大小姐的乳母,怎么可能招不到人呢?
「原本是定下了一位,可是后来派人打听,居然是位脱骨娘。」
关纨的面色有些严肃,眼睛里也不是刚才那样温和的神色,隐约有些愤怒和羞愧。
「什么叫脱骨娘?」
「穷人命贱,儿子的命更贱,」关纨犹豫了一下,「听到贵女生产,急着淹死儿子换前程,这样的女人也有。」
「啊」关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孩儿夭折的产妇无牵无挂,对身边的婴儿也会格外上心,因此是乳母的最佳人选。不想养儿子的妇人本来也多,更别说还能用他换到家产,自然也有人愿意做。
关绮感叹民生多坚,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狠心的母亲。
「不是你的错,」关绮说,「贫农生的小郎,十之三四本也养不大的。」
她捧着姐姐的脸,对着烛光仔细打量。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月光的关系,相比半年前那位臃肿的孕妇,她看上去格外消瘦,嘴唇苍白,眼下也爬着过劳的细纹。
她现在离火烛靠得这样近,却也没见她瀑布般的长发有什么光泽。
关绮微皱的眉头让关纨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刚才把莲儿哄睡,不然就带你去看她了。」
「莲儿?」
「大名还没定。」关纨想起女儿,又轻轻叹了口气,「她身子和我一样,不算太好。把她藏在荷花中间,地府的使者就找不到了。」
一般而言,孱弱的女婴多被叫做是儿,「是个儿子」,贱名容易养活。男婴更易夭折,小名取个「儿」字,大概方便亲女逃过一劫。
关纨当年的乳名便是这个,直到七八岁正式开蒙,祖母担心这个名字影响文运,才下令不准人再喊的。
「也好。」关绮叹气,「前几日去文庙上香,我就求两位姑娘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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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关纨回去照顾女儿,忘了派人再送关绮一张被子。规规矩矩跪了一晚上的关绮,次日清晨头昏脑胀,吃饭的时候差点打喷嚏吹倒了瓷碗。
伤风感冒的人自然不能接近婴儿,关绮被母亲勒令待在惜阴轩内,半步不能出门,尤其不能与关纨见面。
真是倒霉,她回家就是想多陪陪姐姐的。
「无聊。」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继续翻看母亲布置的功课。
以往她这么无聊的时候,还有青锋能让她打发时间。然而青锋前几日被打得厉害,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这几天都同管家告假,关绮连他的面都没见上。
房间里其他贴身的使唤人都是姑娘,还有两个天然的年长男侍自然是关以桑为了让她收心做的刻意安排关绮倒也没别人可以打发时间。
正在她准备打今日的第三次瞌睡时,侍女散卓的抠门声猛地让她清醒。
「吓死我了。」关绮说,「我还以为阿娘得闲来抓我了。」
散卓笑嘻嘻地摇头,「大人平日也不在家。今日散卓来给你送个好消息。」
「青锋身子好啦?」
「不是,」散卓故作玄虚地看了看门外,「小姐,李将军府上来人了。」
李正盈?
关绮心里纳闷,这人怎么有空找她?前几日刚是大考,李正盈三门不通,连去衙门见习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被母亲接回家去,不打个半死才对呢。
散卓这才同关绮揭露秘密。
她示意外头李家的使女,抱着一只锦缎盒子进了房间。散卓打开盒子,用丝绸把中间的东西抱了出来
正是关绮心心念念大半年的那只南海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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