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不都是佛陀般的?人物?”冷天道嗦了一口豆腐花,“见?笑,这说法不是我提的?,是我一位朋友提出的?。”
“佛陀亦有金刚怒目相,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都是世人的?曲解。”云不意拈指一拜,“岂不闻,佛家?对恶人真正的?慈悲,是送他们亲上西天,受佛祖度化。”
冷天道轻轻笑了起来:“我喜欢这个论调。来日跟好友辩难又多一个观点,善。”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条分叉口,云不意要往左,冷天道要往前。
分道扬镳之际,冷天道停下脚步,戳了戳云不意伞面上昂首欲飞的?青色巨鸟。
“我再多问一句,先生不怕今日枉救恶人?”
“如果大夫行医时要辨认每一位病人的?善恶,那世间医馆早就全部关机大吉了。”云不意步履一顿,缓缓转身与他相对,面容年轻稚气,却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那二位姑娘并未在我面前行恶事。若她们真是恶人,我能救,当然也?能杀。”
“……”
冷天道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他微一颔首,提着?衣摆迈过水坑,朝左手?边的?道路走去。
目送他清瘦的?背影没入远方烟雨,冷天道倍感新奇的?同时,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这两种感觉并不相融,甚至不像出于自己,仿佛自己体内沉眠着?另一道意识,在这一瞬间被这个背影触动,同时将这份痛楚传递到了他心里?。
冷天道深吸一口气,压下杂乱无序的?思绪,回想着?家?中病重的?小妹,眸光暗了暗。
“你我很?快会?再见?面的?……‘无私’的?医者。”
……
重新买了两碗豆腐花,云不意行至家?门口,就见?屋檐下站着?一道颀长?身影。
是云长?生。
以长?生为?名的?少年有着?仙人般的?气质,矜贵冷淡,超然出尘。
他今日穿了一件蓝白色的?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几绺碎发半遮眉眼,幽深的?瞳眸清寂而平和。
看见?云不意走来,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云不意身上。这一眼份量沉沉,又极具穿透力?,好像可以剖开云不意的?伪装,直望进他心底。
“先生。”云长?生拱手?,指间挂着?几服药包,“我照药方抓了药,但不通医理,特来请你检查是否无误。”
“……”
云不意眼神一晃,过往被师父检查功课的?痛苦历历在目。现下虽然情?况不同,氛围却很?相似,他几乎是马上就变得紧张起来。
“……进屋吧。”他紧了紧握伞的?手?,故作平静地上前推门。
然后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个趔趄。
“先生小心!”
坐在?廊下, 云不?意认真检查过云长生带来的药包,点头?道:“没有问题, 后?日可像我今早那样煎给云团喝。”
云长生?收起药包,抬头?看了看天?色,雨仍在?下,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他不?急着?走,而是盘腿坐在?云不?意对面,手指捏着一角衣摆细细摩挲,垂首沉眸的表情?,像莲台上拈花的神佛。
云不?意看着?这样的他, 鼓噪的心一下变得宁静平和,如同月光下缓缓起伏的海潮,若是闭眼,仿佛还能看见浪花拍碎在岩石上的画面, 有一种难得的安心感。
他有很久不?曾见到自己?的师父了,但印象里,师父就?该是这样的存在?。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云不?意眷恋与?他相处的安心感, 却明白不?能耽溺。
云长生?带着?满身的神性看他:“并没什么事, 只是大夫救了我家云团, 作为回报, 想问你一言。”
用询问作为回报?
疑惑从心头?流过,云不?意很快又从这怪诞的举动?里找到久违的熟悉感,熟练得像是本能。
他微微颔首:“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失礼。”云长生?礼貌地先做预防, “大夫外貌年轻, 却一身烟尘, 明明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却似耄耋老者, 甚至让死气沉沉的稳重盖过了本性,如此这般,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云不?意一怔。
云长生?的眼神平静而锐利,云不?意好像看到亘古的月光照在?海潮之上,有风声呼啸过耳,惊起振聋发聩的震撼。
“你不?会觉得,”他接着?问,“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吗?”
云不?意张口结舌,讷讷半晌,终究无法在?这个人?面前隐藏心事:“……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就?像仓促行路的旅人?,在?未达目的地之前,永远心怀惶恐,不?敢停下脚步。”
因为肩头?担子太重,所以在?孑孓独行中将?自己?压迫成了另一个人?。
更何况这副担子是因他的痴妄而强求来的,若不?能心念圆满,此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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