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自然记得这小内监是御前的人,却不知他何以会登她的门,看装束,还是换了身做粗活的仆人衣裳易装而来。
焉瞳低头轻声细语道:“小娘子曾在廷杖下救过奴才的命,对奴才恩同再造,奴才一直铭感在心,思图报答,只恨人微言轻,对小娘子无从助益。”
他按捺着心里的紧张和感激,一口气说道:“奴才知道小娘子同庾娘娘不睦,近日在殿前发觉一事,如鲠在喉,思来想去决定来告知小娘子,以报女君大恩。”
经他一说,簪缨隐约记起从前确有这么回事。
她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没想到会有今日之事。
目光审视着焉瞳,簪缨心里还有一二分警惕,不置可否地问:“是何事?”
焉瞳向前膝行两步,小声道:“御前秉笔何公公,一直掌管着陛下每日服食的丹药。奴才有一次在窗外无意发觉,何公公在悄悄调换丹药。”
簪缨目光倏尔一沉,“你看得可真?”
焉瞳连连点头,“奴才知此事重大,不敢向人透露分毫,暗中留意何公公的行止,便在一个夜晚,悄悄跟随何公公至御花园,亲眼看见他与东宫的李公公暗中交接。李公公交予何公公一个青瓷药瓶,并金铤数枚,被何公公收入怀中。”
这小内监事无巨细地将那晚所见场景,一五一十说给簪缨。
簪缨听得心中波澜迭起,沉默许久,忽而虎着脸一拍桌案,“大胆!你竟敢窥伺御前,凭着红口白牙便敢胡乱攀污东宫,可知是死罪!”
她天生一张娇丽讨喜的长相,加上声音侬软,这一瞪眼并不骇人,反而有种奶糯糯的凶。
然而焉瞳从心里敬重簪缨,闻言一怔,继而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比手指天道:
“小娘子信我,奴才之言句句属实!便是这会儿派人去搜何公公的屋子,必定能缴获奴才所言之物。奴才……奴才是猜测此事对小娘子或许有用,这才来告,奴才只想报恩……”
这年轻得与簪缨差不了几岁的小内监说到最后,急得想哭,逼出来一句,“小娘子若不信,奴才愿以死明志!”
簪缨对上那双过于明亮而诚挚的瞳眸,审视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暗自点头。
“我知道了。”
她之前怎么会对李景焕的猜测产生动摇呢,他非但知道皇帝不能服用丹药,而且竟胆大包天到,暗中收买御前内侍替换丹药!
要知天子之心,最是多疑,皇帝多年来器重与宠爱李景焕是一回事,但若知道李景焕暗中换了他的药,试想,太子手眼通天到这地步,今日能换药,明日便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卧榻之侧,皇帝岂能容忍?
这真是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啊。
簪缨神采奕奕地看向焉瞳,和软道:“你起来吧,难为你肯冒险。此事,原公公知道吗?”
焉瞳爬起来摇头,“奴才一个人也不敢告诉。”
簪缨微笑,“那你也不该来告诉我呀。”
焉瞳又是一愣,才平复的清秀眉眼又急得努了起来,正待表忠,便听眼前的女公子不紧不慢道:“你该找个好时机,透露给平嫔娘娘,那位急于为儿子铺路的主儿,应当很乐意替陛下分忧。”
焉瞳呆立片刻,恍然明白过来,连忙道:“是,谨遵小娘子吩咐!”
看他一副拾到了金子般的忍笑样子,竟像是能为簪缨出一分力而开心不已。
饶是簪缨离宫后,对那座宫城里的人全无好感,此刻也不由得心软,轻问:“我当初不过举手之劳,值得你如此冒险帮我?”
焉瞳扬起唇角,第一次在小娘子面前挺直脊背,认真道:“小娘子也许是顺手为之,可奴才自那日之后的命,却是因小娘子而活的。奴才不识得几个字,只知受了恩要图报。奴才没有别的本事,小娘子有令,但请吩咐。”
簪缨点头,派人送他离开。
焉瞳离去后,簪缨理了理心神,转头问春堇,“显阳宫最近没有什么动静吗?”
春堇道:“正要回娘子,昨日崔娘子突然进宫去看望庾皇后。咱们的暗探一直缀在崔家车驾附近,跟随那崔馨回府,暗潜进去,发现崔娘子从袖中取了瓶药出来。”
簪缨目光一动,正这时,阿芜手捧一张泥金的名刺进得堂来。
“小娘子,崔府娘子派人送了修好笺帖来。说是,想参加小娘子将在九月初九办的重阳蚕宫宴,当面为从前的不懂事向小娘子赔礼。”
簪缨接过那张帖子拆开看过,只见上面的措辞情真意切,句句都是崔馨自悔从前的失礼,愿与她重修旧好。
簪缨看着看着便笑了。
好一出黄鼠郎给鸡拜年的戏码,崔馨前脚才从庾氏手里领了药出来,后脚便送帖求着要参加蚕宫宴。
庾氏母子,真不愧是血脉之亲,都上赶着往她手里递刀子。
“好啊,允了。”簪缨撂下那封书信,淡然吩咐左右,“另,给长公主府、徽郡王妃、楚司空夫人以及京中诸位贵眷下请柬,请夫人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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