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都不怕了。若是——
那她便在佛睛黑石和金鳞薜荔之外,再牢牢记上一笔。
眼神不再稚气的簪缨在无人室宇中,忽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她伸出两根白嫩细长的食指,分别抵在唇角两边,无声往上推了推。
眸光始终很安静。
小舅舅愿她快乐地活着。活人,总不能被恐惧压死。
卫大家在太学旁的阙殆馆开坛授学, 这位有着江左楷模之称的玄儒大师时隔十年再度出山,消息一经传出,瞬间风靡京城。
无论是热衷谈玄的名士, 还是慕名而来的后生, 都成为卫崔嵬的追随者。
哪怕一场束脩一万钱, 那些身家不菲的门阀子弟也照样趋之若鹜,坐无虚席。
也无人质疑卫崔嵬是贩学求财, 晚节不保。只因卫崔嵬当着天子和朝臣的面,说讲学收的资金全部用于边关军费, 为国出力原已无可厚非,何况那领兵作战的还是他的独子。
不同于卫觎在江左名士圈子中谈之色变的名声, 卫崔嵬的德望与名誉却是极佳。尤其当朝最讲究一个风骨,像卫崔嵬这般明明是大德贤师,却选择隐居避世, 更令各路府公名流向往。
“奴婢听说,有人将卫大家比作冬日日,将大司马比作夏日日。说什么……冬日的阳光是雪中送炭, 可亲可爱, 夏日的太阳是烈火浇油, 可畏可怖。”
阙殆馆对面的旗亭复道靠阑上,绿衣婢女阿芜扳着指头, 给小娘子转述她听来的闲言。
簪缨拈起青瓷杯呷一口解暑饮子,笑一笑, 不当回事道:“小舅舅在太极殿前踹折了读书人的脊骨, 那些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们心里自然憋着气。”
话音一顿, 她目光淡了些, “也就只敢在人离京后发发牢骚。”
她视线下望, 正好能将街衢对面的阙殆馆收入眼底。
透过半开的馆阁菱窗,能看见一名身着广袖白纱袍的老者盘膝而坐,美须眉,丰神姿,宠辱偕忘,侃侃而谈。
偶尔清风吹入室,大袖翩然的老学儒意态更显飘逸。
只见其人不闻其声,簪缨已觉得如沐春风,唯一不和谐的声音,是距此地二里外,有一片闹哄哄的喧杂人声。
那里也有人在设坛讲经,讲的却是佛经,布道者乃轻云寺的住持法睿大师。
因为不收钱,讲的经义又通俗易懂,吸引了众多市井之人聚而听之。
不止是这一处,近日建康城涌入了大量布道讲经的僧人,各大寺庙门前,香火鼎盛远超往日,仿佛有人专门要和开课的卫崔嵬作对一样。
簪缨捻指沉思起来,立在她身后的沈阶神色静默,不去打扰。
随小娘子一同出行的任娘子则负责给簪缨添茶。
正这时候,旗亭的木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檀顺快步上得楼来。簪缨闻声转头,“查出来了吗?”
身着一套洒红色束腰劲装的少年点点头,抹了把汗走到簪缨近前,挤开沈阶的位置,低下襟怀,散出一片少年人鲜活的热息。
“查清楚了,是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东宫詹事府暗中走动,支持大量僧众显露人前。”
簪缨眉心微拧,“从未听说太子佞佛。”
李景焕这人,对外物的依赖一向淡泊得很,既不信道也不信佛。他如今都躺在床上动不了了,还这么不消停,其中必有个缘故。
任娘子沉吟着:“难不成那位和卫家作对作上瘾了?”
簪缨想了想,摇头看向沈阶。
沈阶神色一如既往地沉静,“且不论大司马如何,卫大家是陛下看重的人,太子不当在明面与陛下作对。依阶浅见,太子此举,在于造势。”
经他一点播,簪缨明白了几分。
她目光望着阙殆馆,放下纹纨扇低喃:“现如今南朝的国教为道教,皇上笃信甚深,而世家王氏更是世代信奉五斗米道,又与九莲峰的张天师关系匪浅。太子想要在朝野竖立自己的威信,最快的办法,莫过于以宗教的声音煽动民众。”
佛教是外来的教义,衣冠南渡后,方在民间形成了一定规模的传播。
只因始
终有道教压着一头,虽京师寺庙广立,佛学仍无法跻身成为南朝第一教。
所以两教内部关于佛道之争的博弈一直存在。
沈阶又道:“女郎可记得昨日的消息,御作局在苑北行宫外开建一座钟楼。”
簪缨问:“有何深意?总不会是让信众过去敲钟,募钱建宫吧。”
沈阶目光清亮,但笑不语。
“难道还真是……”信口一说的簪缨被自己惊住。
她转念一想,又觉这个设想确实合情合理。当初她想拿修建行宫的条件,和皇家交换废掉庾氏,打的主意便是接手行宫后,唐家不做那出钱的冤大头,而是募集各大皇商,暗示他们可以出钱命名行宫内的亭台匾额,借此分担费用,相信愿意往脸上贴这个金的有钱人大有人在。
谁知宫里一直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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