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浮起一层笑道:“大司马今日是不痛快——”
话到一半,他看见簪缨那只染了血的衣袖上,惊异地住口。
簪缨耷着眼眸,往日她与这王氏尚未攀上交集,今日也无精神撑着拜见。擦肩而过,至马车旁,转头看见亲卫将褚无良抬榻而出,她木静的目光方软化了些,再度颔首道:
“今日多谢先生仗义执言,关于当年在兖州的事,我还有些细则想请问先生,可否请先生至乌衣巷暂歇?”
褚无良经过小女娘方才那一拜,淤在胸间多年的怨诮已散去大半,又念起旧主的种种好处,自然无不听从。
而后他自嘲地勾勾唇,指向身边的沈阶,“小娘子切莫如此客气,小人有愧。倒是应当谢这小郎,若无他一力降十会乱打一棒子,小人本也不打算说出来的。呵,我原本啊……”
他目光扫向沈阶的腿,沈阶淡然接口:“你原本只是想让我也如你一般,触怒傅家,被打折双腿,招来杀身之祸。”
褚无良冷诮一笑,也不否认自己的偏激,只道:“你运气好。”
沈阶心中却想,不是运气好,是他算的。
他从昨日听到瘫子透露的三言两语,推想出傅大夫立功之事有异,他算准了,今时不同往日,子胥公的女儿既已从宫里出来,便容不得傅氏再只手遮天。他算准今日女郎脱籍,会
惊动四方,他这边一敲鼓,状告有关于傅家之事,那边便没理由不理会,更不会被无声无息地压下去。
就算消息传得慢,他还提前雇了几个孩子,到傅家祠堂外递信。
他家中尚有老母,做事需先保全自己性命,再图入贵人青眼。
他不是为了报恩。
沈阶飞快而隐晦地看了大司马一眼,在此人面前,不敢暴露自己一丁点的野心,屏息向女郎揖手:“当是阶谢过女郎的青眼之恩。”
簪缨听不明白这话,慢弱地转动目光:“何为青眼之恩。”
她的声音喑哑,嘴唇苍淡无血色,已如强弩之末。卫觎皱眉:“有话改日叙,先回府。”
他发话时,沈阶尚在愣神——方在堂上,女郎声称不认识自己,他只当女郎是为避嫌,还暗赞她神色逼真。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原来,女郎真的不记得他。
早在一旁侯着的任娘子赶忙上前,红着眼眶搀住小娘子。适才府堂上的那番对质,她与老杜在堂外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只疼这孩子疼得不知怎样好。
便要扶小娘子上车,先帮她将这一身看着吓人的染血衣裳换下来。
沈阶眼见一行贵人要走,忙对那道楚谡如雪的纤影道:“皓皓之白,岂蒙以尘埃。小人之句。”
卫觎凛然侧目。
簪缨已经要上车,听见这句话,迟迟地想了一许,记起来自己是在一个青衫郎卖她的竹简上看到的这句话,回头轻嚅浅白的唇:“原来是你。你那位长辈的病好些了吗?”
沈阶纵使机敏百出,也不由一顿。
他没想到这位女郎在丧父之痛下,脱口道出的会是关心他母亲病情。
“好一些了……”
少年答完,怔怔地看着女郎点头上车,马车去远。
任氏想为簪缨尽快换上一身干净衣裳,但簪缨此刻不需要干净,需要一个依靠,所以还是坐进了小舅舅的马车。
白狼在车厢中嗅到血味儿,一瞬竖紧耳朵龇起狼牙。卫觎一眼扫过,狼自觉地偃息,等小主人坐定,无害地将头颈轻蹭过去。
簪缨手指陷在温热的绒毛中,方一点一点缓过身上的冷。
她与卫觎隔着两拳距离,两人的右手衣袖都溅上了血迹,一个在白缎上显眼,一个隐没于黑绸。
淡淡腥气,车内安静。只是卫觎时不时看上她一眼。
“小舅舅为何不问我,我对邱氏说了什么?”
就在卫觎以为她垂着眼睫快要睡着时,簪缨忽问。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累,眸子里的水光却越发晶莹,使得他声音放得一低再低,“怕你难过。”
“你问我我就不难过了。”
卫觎问:“说了什么?”
“我说,你伤天害理,你的儿子死后会被孤魂野鬼所欺,岁节无祭,永不返乡。”
这是她能想到对邱氏而言最狠的话,却自己也没料到,邱氏听后便心神失常了。
其实这件事邱氏这十五年来不是不知道,也许是自欺欺人久了,她真的愿意相信,当年周燮送回来的就是她的长子,这些年受孙儿添香祭拜的就是傅容。
而铜铃旁掩耳的手一旦被人扯下,顷刻之间,天翻地覆,人便遭不住了。
卫觎轻嗯一声。
“我追首恶。”簪缨盯着眼前的一处虚空,轻声道,“听说朱雀桥头有华表,是专门悬挂恶犯首级示众的地方,邱氏与周燮的头颅,该在那里给我阿父赔罪,也昭示天下恢复我阿父的名誉。”
卫觎不觉得从一个年轻柔弱的小女娘口中听到这般言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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