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姑娘对永安长公主的回击,又快又狠,而且完全不似长公主的肖小手段,是这样的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永安的脸白了白,她终于可以确认,盛兮颜没有去望晴阁!不然,在嬷嬷的百般手段下,她绝不可能还会嚣张如斯!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永安含怨地看了贴身嬷嬷一眼,眼神里是指责她没把这件事情办好!不但没能把人领过去,而且出了岔子居然也不跟自己禀报。
亏她还一味的以为盛兮颜已经乖觉了,这简直像是往她的脸上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辈子,她都没有像今天这般丢脸过。
“殿下。”盛兮颜把竹篮又往她面前送了送,笑得天真无邪,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永安心里发寒,“难道是臣女理解错了,您不是这个意思吗?”
“当时,臣女见您让人拿了一竹篮的杏花来,还以为您是想让所有人都簪上一朵呢。”她偏了偏头,一脸无辜地说道:“难道您只是想让静乐郡主簪吗?”
这句话,让永安所有上不了台面的阴狠念头昭然若揭。
盛兮颜的意思十分的清楚明确,若大家一起簪,那就是为北疆将士和镇北王服孝,若单单只是让静乐郡主簪,那永安就是其心不良,心存故意。
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花榭种种,但是,镇北王战死沙场,尸身被北燕人折辱,当作花泥埋在杏树下的事,他们都是听闻过的,但凡有血性的都忍不下这口气。但是,朝廷和皇帝不是一向都颇为善待镇北王府吗?
他们的眼中或惊或疑,更有人露出了沉思,又小心翼翼地来回打量皇帝和静乐的脸色。
皇帝用扇柄敲着掌心,默不作声,眸色幽暗。
静乐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眸光一亮。
当年,父王的死讯传到京城,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都有声音说,请皇帝下旨国丧,但是,皇帝只当没有听到,轻飘飘就把这桩事给揭过了。
父王为国而死,为民而亡,为了北疆,为了大荣,死无全尸,镇北王府为大荣守卫疆土百余年,每一代的楚家人少有能善终的,大多都是沙场埋骨,马革裹尸,如今也只剩下了阿辰他们兄弟俩,竟连一个国丧都等不到。
当时,静乐是不服的,但是儿子还在北疆,又有强敌环侧,她不能和皇帝翻脸,所以,她忍了。
忍了四年。忍到了现在。
的确,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是永安亲手递到镇北王府手上的机会!
“原来是我误会了殿下的意思。”静乐淡淡一笑,叹声道,“殿下这般惦记镇北王府,有意为北疆的将士们服丧,这也是好事。”
她主动从竹篮里挑出了一朵杏花,盛气凌人:“长公主殿下,请您簪花吧。”
立场一下子对调了过来,在花榭时是永安逼着静乐簪花,而现在,却是让静乐占据了主导。
皇帝的脸色越加阴沉,扇子敲击的动作也变得毫无节奏。
他早知永安对静乐不满,这心结由来已久,但到底是同胞姐姐,平日里,她不管是挑衅还是打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永安居然能任性到这种程度。
大荣朝的藩王执掌兵权,在藩地,那些百姓和将士只知有藩王,不知有朝廷,哪个帝王能够忍受得了?对于大荣来说,这简直就是心腹大患,父皇当年也给过他们机会了,但他们一个个都私心甚重,把持着兵权不肯放手。
世人皆是眼光狭隘之辈,他们只看得到藩王的功劳,却看不到藩王的野心。
要铲除藩王,也不能留下把柄,让野史上那些不明真相之人,以为是皇家在卸磨杀驴。
于是,从父皇到自己,好不容易,费尽了心机,才铲除掉两个,但是还有镇北王府这一座大山在。
镇北王府如今是功臣,楚元辰又刚刚立下了开疆辟土的大功,自己现在对镇北王府也只能敬着,永安这般行径,落到别人的眼里,岂不是会徒惹揣测?
到时候,他还怎么光明正大的对镇北王府下手?!
简直就是给自己添乱。
皇帝眼神不善地斜了永安一眼,永安心中发虚,她是先帝的嫡女,先帝已逝,能靠的就只有这个同胞弟弟了。
永安愤愤然地从静乐手上接过杏花,簪到了自己的鬓角上,她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意思,就像在问:这样总可以了吧!
静乐主动拿过了竹篮,走到皇帝跟前,说道:“也请皇上为北疆将士们簪花。”说到簪花两个字了的时候,静乐郡主心里一阵痛快,平静的外表下,热血沸腾。
皇帝:“……”
他忍了又忍,艰难地点了头,脸上一副深明大义,语带沉重地说道:“说得是,此役耗时四年,北疆将士死伤无数,就算现在北燕已降,但逝去英灵也不会回来了。我大荣子民就该牢记国耻,才能永保血性不失。”
皇帝咬了咬牙,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面部的表情,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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