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觉盯着陈卿言清瘦的背影,若有所思,忍不住说道:“你往后能不能不叫我陆少爷?”
他其实早就想说,只要“陆少爷”这三个字从陈卿言的嘴里出来,哪怕他刚才那葱白似的指节还绕着自己的手,陆觉就总是觉得这人将自己又推出去了三分。
“四少……”
“我的朋友们都叫我眠之。”陆觉断不能给陈卿言叫自己“四少爷”的机会,这又与“陆少爷”有什么分别,他一手拄着下巴,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陈先生若是不这么叫,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手上这个泡,也是白烫了。”
好大好难戴的帽子。
陈卿言从药箱里翻出了碘酒和纱布,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默不作声的回到了陆觉的身边坐下,抿着嘴唇认认真真的给陆觉包扎完了,抬眼对上了陆觉的目光,闷声说道:“那你以后也不要叫我陈先生,眠之。”
天气热的突然,陈卿言只觉得自己前日夜里回家还要穿着夹袄,今日从家里走到庆园来,就捂得一身的汗了。
天气暖了,来三不管的人也渐渐多了,陈友利的生意愈发的好,陈卿言他们几个撂地的艺人也高兴——客人多了收入自然也跟着多了,日子好过人也舒心。
今天说的这段是报菜名。贯口类的节目,讲究一个“口快如刀”,陈卿言说起这段来好极了,他本身嗓子就亮,腔又正,崩瓜掉字一个没有,尤其是后头从“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这开始就更精彩了,不倒气儿的一贯到底,让人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痛快。
下了台陈卿言出了一身的汗,今日却没像平常那样,好好仔细的擦了,而是胡乱的抹了一把,就朝外头走。
他今儿有些着急,因为陆觉等着他呢。
还是上次陆觉在家吃粥的事儿。虽然陆觉并不在意,陈卿言却总记挂着,和陆觉说明了改日要请他吃饭。陆觉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他巴不得有这样与陈卿言独处的机会,不过自然是不用陈卿言花钱的,但是眼下不能说,说了陈卿言可就不去了!
“擦干净汗再出来,留神又要感冒!”陈卿言出来时,陆觉正靠在车旁抽烟,见到出来就匆匆的把烟掐了,拉开车门让陈卿言上车,一举一动之间倒是极其的绅士。陈卿言瞧着一旁有几个大姑娘朝着车子这头看过来,走过陆觉身边的时候忍不住暗笑一句说道:“挡严实了再出来,留神又要有徐三小姐,赵三小姐,李三小姐缠上你了!”
陆觉回道:“我身边已经有了陈大小姐,别人如何又有什么所谓?”
陈卿言一开始还不明什么意思,居然就真的仔细琢磨起天津卫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有名的陈大小姐,回过味儿来这才明白陆觉是把自己与女子相比,陆觉的胳膊挨了一巴掌,笑得甚是开怀。
“你怎么又生气,卿言我错了,咱们去哪儿吃?”
陈卿言自己也奇怪。他怎么自从认识了陆觉这号人物之后,气性也跟着大了?仔细的回想起来,陆觉同他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又生气了”,要么就是“我错了”,这人认错仿佛家常便饭似的快,好像自己真的亏欠些陈卿言些什么似的,可陈卿言偏就着了道,听了他这一套,只要陆少爷半赖半笑着开了口,他那点儿本就不值一提的气也全都跟着散了。
“哪儿有问请客的吃什么的,该是客人选。”
“我选……”陆觉是有心带陈卿言去小白楼附近的,那儿的馆子他熟,但是想想还是不妥,毕竟名头上说的是陈卿言请客,那吃一顿怕是要吃了陈卿言半个月的挑费,二来是西餐的那些东西,他怕陈卿言吃不惯。“我选就去宏业吧。”
宏业是家粤菜馆,饭菜做的讲究。陆觉最爱吃他家的云吞,汤头是鲜鸡和大骨头吊的,面皮儿里头加了鸡蛋,肉馅儿三分肥七分瘦,香却不腻人。云吞现包得了,用小锅煮了一份一份的卖,碗里头还得加上海贝、海米,透着一股子鲜亮。
来得正是饭店,宏业餐馆里头人满为患。小二满头大汗的各个桌子跑,顾得来这个顾不了那个。但是陆觉这样的身份,无论是去了哪儿自然都不会有人冷落了他。
“四少爷,您来啦!”小二虽是和陆觉说话,眼神却是往陈卿言身上瞟。往日与陆觉一同来的,都是像纪则书一般的人物,今天倒是稀罕,这位一身粗布的衣裳,脚底下一双旧布鞋,小二长了个心眼儿,有财不露的人多了去了,这位莫非也是这样?可脚底下穿的这双鞋怎么也不像是内联升的。但是瞧着陆四少爷跟这位的关系倒是极好,只要一同这位说话便要眯起了眼睛来笑,小二心里头有了定论,这位肯定是小瞧不得的。
“还是您以前的座。”小二将俩人引到包厢,陆觉点好了菜,小二就退了出去不再打扰,陈卿言左看看右瞧瞧,终于在小二关上门的时候舒了口气。
“你累不累?”陈卿言忽然问道。
“什么?”陆觉不解累从何来。
“他得费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伺候你,我瞅着他累的慌,我也累的慌。你不累么?”陈卿言一字一字的说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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