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荞现在学的是做龙鳞,就是掰鳞,把十?来根花丝粘在一起?,缠在摽丝棍上,干后断丝,弯成半圆鳞片,烧开打散,一堆鳞片就做好?了,然后还要粘龙鳞,这是超级精细又需要耐心的活儿。
季保淑说:“我师父的师父给宫里头做首饰器物,平时打金用不上这些复杂手艺,不过你?学文物专业肯定有用。”
“嗯,修复文物肯定会用上。”
“别?做了,灯泡才二十?五瓦,费眼睛。”季保淑说。
季荞答应,然后话?题一转,说:“大姑跟我说说你?年?轻时候的事儿。姑父确定是牺牲了吗,我听人说他去?了海岛。”
季保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有人说他去?了海岛。”
发黄的蒙尘的记忆在这个宁静的夜晚随着季保淑平静的音调缓缓流淌。
当年?家贫,季保淑的父亲去?外地?开荒,当年?那个地?区地?广人稀,开荒的土地?都归个人,季父便在当地?结婚生子。
季保淑的对象也是逃荒过去?的,跟他妈相依为命,他妈去?世后季保淑一家对他多有照顾,从十?几岁起?就订了亲。
还是因为家贫,他对象跟着队伍走了,后来还上了抗美援朝战场,上战场之前,季保淑说会等他回来。
结果人没回来,政府说他是烈士,还发了抚恤金。
自此,季保淑几十?年?未婚。
她父母都去?世后,外地?已经没有亲人,当地?又传说她克父克母克夫,流言蜚语让她很难过,她只?能又回到季家庄。
这些季保淑跟乡亲们?都知道,但季荞知道得更多。
姑父并没有牺牲,而是被抓成了战俘,后来他们?这些战俘被编入国?军,带到海岛。
后来海岛当局让这些人转业,姑父穷得要命白手起?家开始创业。
这几年?,姑父也想尽办法往家乡写信,但都石沉大海,他便以为季保淑已经死了或者嫁人了。
八七年?两岸关系破冰,又过了几年?他终于回到家乡,季保淑已经去?世。
两人均未嫁娶,但终究还是错过。
季荞想,如果姑姑知道姑父还活着,一定不会忧思成疾,平时无病无灾但不到六十?就去?世。
可她不能说,只?能疯狂暗示说:“姑父去?了海岛的说法哪里来的?说不定他真的去?了海岛,那样他应该还活着。”
季保淑声音带了点鼻音说:“我也希望他还活着,咳,要是他还活着应该结婚生子了,跟我没啥关系。”
季荞继续疯狂暗示,她要给季保淑希望,说:“姑姑你?不就没结婚吗,姑父要是还活着也不会结婚,说不定他哪天就回来了,人总要有点念想,没准你?能等到他。”
不等季保淑表达悲观的意思,季荞又说:“我听说有些去?了海岛的人想办法回来呢,从海岛可以绕道港城,再从港城就可以回来探亲。”
“你?知道得真多。”季保淑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
季荞一番话?让她的心口热乎起?来,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她很想能再见那人一面,想知道当年?说的“你?等着我,我会回来”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姑姑你?要等着姑父,说不定他啥时候就回来了。”季荞说。
“嗯嗯,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嘛。”季保淑说。
——
开学前三天,季荞才拎着大包小包的农产品返回北城。
她第?一次来北城时前路未卜,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婚姻,可现在她有挺不错的对象,还要去?读大学,她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满意。
在接站的人群中看?到凌霁的那一刹那,她的兴奋情绪几乎达到顶点。
他的相貌那样出众,身高比周遭人群高出半个头,她很轻易就捕捉到他的身影,而凌霁也在茫茫人海中精准搜寻到她的身影。
乌发衬托得她的脸庞白皙晶莹,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变得娇美明媚。
如果说凌霁因为梦境周遭事物短暂变成黑白色调,在看?到季荞明媚的笑脸时,一切又恢复了生动鲜活。
让梦境见鬼去?吧。
凌霁逆着人群大踏步走过来,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几包行李,一手攥着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眉眼带笑:“恭喜你?考上大学,以后你?就是大学生,你?真棒。”
季荞笑得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说:“那得感谢凌教授给我补课,我才能顺利考上北城大学,凌教授是我的大功臣。”
四周声音嘈杂,凌霁声线低沉迷人:“你?打算怎么谢我啊,口头感谢可不行。”
季荞偏头朝他笑,使劲踮脚凑在他耳边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凌霁神情未变,唇角依旧保持着好?看?的弧度,可是俊美的脸上两团红色从他脸畔一直蔓延到耳根。
两件行李挂在车把上,两件行李拎在季荞手上,她坐上自行车后座,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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