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纯粹的感官享受。
然而施黛不同。
与她相处,有惹人沉溺的欢愉,也有惶惑不安的涩意,喜怒哀乐全放在她身上,织出密不透风的网。
只施黛一人,便将他的爱与欲填得满满当当。
原来这是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心中似有骤雨狂风,声嚣铺天盖地,邪思被涤荡得一干二净,唯余轰鸣。
江白砚哑声:“……喜欢。”
尾音藏着颤,像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枯松。
他停顿须臾,轻声重复:“喜欢施黛。”
睫毛飞快一眨,施黛扬起唇边。
这回她没打算把嘴角往下压。
如果这里不是悬在半空的通天塔,施黛大概已经原地跳了下。
思量再三,她只欢欢喜喜露出一个笑,用拇指蹭蹭江白砚后脊。
一抬头,就望进他眼底。
在江白砚眼梢,是抹胭脂般的红。
四目相对,施黛微怔。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江白砚眼尾会泛红。
更没料到他能露出此般的目光。
桃花眼自含三分情,江白砚垂了眸,双目如烟络横林,迷蒙之余,竟有偏执的痴意。
像暗潮汹涌的海,随时要把人吞没。
这双眼睛着实慑人,施黛被他看得一瞬宕机。
静静看她几息,江白砚语调更轻:“我带你下去。”
高处寒凉,又有紊乱的灵压,心魔境内危机重重,此地不宜久留。
把怀中人抱紧,江白砚嗅到淡淡血腥气。
施黛担心他的安危,一路借用符箓,随他上了通天塔,不可避免地,身上被罡风刮破几条口子。
所幸只是小伤。
江白砚蹙起眉。
转移痛楚的邪法时限将至,施黛不喜疼痛,待尝到痛意,不会好受。
他若再动用一回邪法……
“对了。”
谡谡风声里,施黛正色说:“不管血蛊还是邪术,都要解开哦。”
她把江白砚的心思拿捏了六七成,想起他“永远不解开血蛊”的言论,知道这人对自己极狠。
稀奇古怪的邪术对他没好处,早日抛之脑后才行。
被施黛戳中所想,江白砚低眉:“好。”
右肩生痛,江白砚看向她染血的臂膀。
过去让他百般困厄的难题,时至今日有了解答。
因钟情于施黛,她给予的一切,都令他心觉欢喜。
无论糕点、梅花、抚摸,还是疼痛。
跃下巨塔,足底稳当落地。
施黛离开江白砚的怀抱,看清周遭景象,后背发凉。
两尊伪神从天坠落,被攻破命门后,化作小山般的残肢和污血。
有的落在玉树上,有的渗进琼楼里,大多凌乱铺散,把地面染作腥红。
比十八层地狱的幻境更骇人。
“受伤了吗?”
从一座琼楼顶端跳下,沈流霜掀起脸上的傩面具。
她与红裙阵师通力协作,经由灵线直上云霄,在刚刚击溃了女仙。
薄唇抿起,沈流霜确认施黛并无大碍,眼风一挑,落在江白砚脸上。
这小子……
她可看见了,是江白砚一路把她妹妹抱下来的。
迎上沈流霜的视线,江白砚淡笑颔首。
沈流霜:……
“总算解决了。”
红裙阵师握着一把灵线从半空落下,尾音噙笑:“这两尊神,也不是百里泓的心魔本体吧?”
身为江南第一,百里泓的实力应要更强几分。
她打得痛快,随手拭去嘴角血渍,遥望天外,眯起双眼。
不知从何时起,五彩祥云迸涌如潮,朝两边散开,空出中央一条长痕。
像在为了某个人开道。
几声鹤鸣骤起,钟磬之音杳杳不绝,祥云迸发金光。
电光石火间,施黛感到前所未有的重压。
江白砚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白玉京里,渐有风起。
起初只是不易察觉的微弱气流,随钟声愈响,风速愈疾。
玉树枝芽乱颤,一双双血红的眼珠次第睁开,宛如朝拜,眺望天边。
一道人影自祥云中来,由金光凝成,看不清身形与五官。
施黛浑身戒备,注意到这人手里拿着把长枪。
……枪?
施黛心一跳。
沈流霜的爹娘,恰是被人用神乎其技的枪法一击毙命。
在孽镜地狱呈现出的影像里,十八年前,百里氏几人商讨夺权时,声称找到一位实力很强的高人,可以敌过百里策。
就是眼前这个?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百里泓的心魔里?
“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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